燈芯 (1 / 2)

女巫請睜眼 暗殺孔雀 3831 字 1個月前

外麵又下雨了,有雷聲響徹天際,房間冰冷又潮濕,有一股雨天狗爪縫子的味道。

阿折去探望過阿枝,是柏西領著去的,在他的監視之下,她們分隔在門內門外,隻能用貧瘠的眼神與話語接觸,阿枝棲身的屋子寬敞許多,老舊的窗牖門板縫裡封存著草藥的味道。

“會治好她的。”柏西把阿折重新領走,這樣對她承諾。

阿折隻能點頭,從氣色上來看阿枝的確好了很多,她心裡石頭勉強落地,然後剩下的時間就待在自己的小屋裡,心境猶如囚犯空守著偏安一隅的囚室。

她用大把時間發呆到闌珊,天花板很低,有三角形的木頭屋梁支撐著,方方正正的小窗上裝有繡紅欄杆,隻能推開一角通風。

在暮城時,日子艱難,沒有一天是虛度的,阿折記不清自己搬過多少磚,或是砌過多高的牆,如今,她每天可以很晚醒來,喝熱水,掰起手指數起牆壁的磚頭數,這種無序茫然的閒散帶來恍如隔世的安逸感,就像將死前的片刻寧靜,她不適應,覺得可能是上帝在耍詭計詐自己。

畢竟有的鳥是那樣的,脖子被箭矢折斷前總是很快樂。

腦海裡閃過大片銀光,每當她感到惶恐不安時,就會奢侈的花一點時間想象家鄉,她記得自己很小就在帝都的栗子大街上流浪了,母親死之後的終末春天過度,那時候正巧是連綿冬季的伊始,她怕被凍死就去帝國劇院外撿廢報紙,彎腰撿很多很多直到懷裡抱不攏,這樣到了晚上可以壓扁蓋在身上禦寒,

有一年,她趴在劇院的琉璃櫥窗外張望,被舞台上的一位女高音歌唱家迷住,天籟之音漂泊漾出,她偷偷撕掉牆上的海報珍藏,夜裡裹著報紙,如癡如醉地窩在牆角回憶,卻不知道歌唱家的名字怎麼念,她不識字。

有一年,她學會了遊泳,去入海口的尚未結冰的淺灣抓小烏龜賣給貴族小孩,在大街上叫喊兜賣,路人嫌棄她的烏龜太小,嘲弄她的身上臟兮兮,抓烏龜時她的皮膚被海風吹的泛紅裂開,那時正午的海灘上,海鷗的腳印總是持續一段就消失了,行人怕曬都折返回家,她可以滿足的光腳慢走,還可以彎腰撿貝殼。

童年是一條溫暖的水流,思念的都是值得微笑的事,阿折想完了,黑色的眼睛重歸平靜。

她環視四周,這屋子太像土撥鼠的洞穴了,需要光,隻要一點點就可以。

於是她推開門,大廳孤寂無人,躡手躡腳穿過長廊,飄來的雨水打在臉上,像輕輕的電擊。

沿著往馬廄的方向去,亂草叢生的路邊立著碩大乾癟的青灰色垃圾桶,遮著油布,散發出難聞的氣味,阿折從垃圾桶裡幾經扒拉,終於找了個鐵皮罐,她把來之不易的寶貝在雪地裡洗了洗,揣懷裡沿著曲折的小路往回走,腳下纏繞了許多濕爛枯死的蕨菜葉。

城堡大廳裡,柏西打獵回來了,單臂抱著個草編魚簍子,瞪著死眼睛的新鮮鱸魚從簍口探出頭來,他從圓桌上的花木罐子裡取出黑橄欖和奶酪乾,拐進廚房,不一會兒,肩膀上搭著茶巾出來,手裡端著一盤泛著奶香的烤魚。

阿折從外麵回來,猝不及防撞到這一幕,他衝她揚了揚下巴,標明方向,“拿啤酒來。”

阿折唯唯諾諾應下,費了好大勁從酒窖裡搬來一個棕色小酒桶,柏西拔開塞子倒在孤零零的高腳杯裡,黑啤酒滋滋發酵,泡沫逐漸把黑色淹沒。

杯子拿在手裡很涼,盤子嘶嘶作響,柏西呷著酒,喉嚨張開,一股冷流滑進了胃裡,他大快朵頤,阿折在一旁手足無措,隻用眼神探索空曠的大廳,這裡裝飾少的可憐,為數不多的能辨彆出的,有圓桌上又大又紅的一品紅,冬青花環,黃銅雕塑,還有透明冰塊一樣滾圓水晶球,至於常年不予理睬的窗台,則落滿積年累月的灰塵。

廚房裡發出咕嚕咕嚕的響聲,是灶台上的鐵鍋燒開了,阿折忙不迭去熄火照看,案板上殘留著魚腥和碎碎的蔬菜,她將柴火撤掉,熱水不再冒泡,掀開鍋蓋後,空氣中飄散著飯肴的味道。

“你吃這些,一鍋夠吃麼?”柏西低冷的聲音從大廳傳來。

阿折呆住,他可真慷慨。

她找了個陶碗,盛好飯,窩在廚房裡吃飯,儘量不發出聲音,她的湯飯裡有橙子皮,洋蔥,菜根,以及大豆製成的豆乾一樣的東西,這次沒有肉,但她吃的很飽很滿足。

柏西依然在喝酒,魚已經被他吃光了,他抱起酒桶,舉到唇邊,把酒吞了下去,他的脖子長長,就像一條泛著冷光的銀蛇,線條優美。

阿折自覺地擦桌子整理狼藉,光溜溜的餐具盤子被帶到水池裡,放水洗淨,她把自己的小碗單獨放在櫥櫃最裡麵,隔離開,以免招到嫌棄。

當她彎著腰出來時,懷裡的鐵皮罐哐當掉在地上,嚇一大跳。

“那是什麼?”柏西將手肘枕在桌前,眼神似醉非醉,緩緩降落的金色睫毛宛若濃密的蒼鷹羽翼。

“......”

“說話。”

“我,我想用它點燈。”阿折吞吞吐吐道。

“過來。”他說話時,就像有道黑色的簾幔正垂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