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芯 (2 / 2)

女巫請睜眼 暗殺孔雀 3831 字 1個月前

阿折害怕地挪過去,身子一抽一抽發抖,她站著還沒他坐著高。

柏西讓她把鐵皮罐撿起來,然後從桌上的燈油瓶裡往裡倒葵籽油,直至撐得要溢滿,“你安上紗芯就好了,以後有需要的跟我說。”

他說完站起身,傾來窒息般的壓迫感,抄著口袋靸鞋蹬蹬蹬上了樓。

阿折身上沁滿冷汗,她快步跑出城堡外薅了把乾枯蕁麻草,然後靠在牆上慢慢撚成麻繩,做成紗芯的形狀安在鐵皮罐裡,小黑屋就此得到半壁慘淡的光。

這讓她不再孤獨。

幾天後,阿折摸熟了柏西的脾氣,作為發號施令的主人他並不會動輒打人,也基本不怎麼說話,他的脾氣跟陰冷天氣一樣內斂,難以捉摸,但正因為這樣,不說話時的金色目光總是陰森森如有實體,愈加瘮人。

阿折會乾活,打掃一樓大廳內外,清掃馬廄,柏西每天都會出門打獵,但收獲不多,勉強夠一天溫飽,有時候他采很多藥草回來,阿折便有的忙了,她花費大半天將那些纏著雜草的藥草擇乾淨,然後等待晴天的時候將它們晾乾。

如果一連幾天不出太陽,她就薅很多蕁麻草撚麻繩,小黑屋光線不好,隻能縮在不顯眼的大廳一角乾活,那兒緊貼著壁爐,壁爐沒有生過火,光禿禿的牆壁掉了滿地漆皮,阿折將柏西摘來的蘑菇用麻繩穿成串,晾在大廳的木架上,這些天裡,太陽出來了,光芒萬丈,黃金從雲端的硫磺黃裂傾瀉而下,草藥就這麼曬成乾扁,卷曲的身體生有百千顆老眼昏花的眼睛。

這些藥材最後的歸途是被搗成粉末入藥,給閣樓上養傷的丘比用,丘比是柏西的親弟弟,從沒下過樓,他在幾年前被人攛掇著越過邊界去給心愛的吸血鬼女爵摘花鼓蓮,花鼓蓮是人魚族特產的一種湖中蓮,美名盛開不敗,但人魚向來與吸血鬼交惡,丘比被傷得沒了半條命。

吸血鬼天生有超乎尋常的自愈能力,但對人魚的利爪無效,因此丘比的病情拖了半年依然不見好。

阿折是不知道這些由來的,她隻知道樓上也住著位惹不起的主子,其他一概不知。

她搗藥搗的很細致,攥著石錘下了氣力,正要重重砸下,這時柏西抱著一窩金黃蘑菇進門,阿折立刻嚇出畏葸的姿態,拚命往角落裡擠想成為透明人。

她好怕他的。

柏西將蘑菇扔在草編筐裡,徑自往桌前倒了杯白色烈酒,餘光瞥見角落裡瘦小的人影,她一言不發,空蕩蕩的毛衣下露出一截奶白手腕,若有若無的光澤像盤子一樣光滑,渾身那股草藥味讓他莫名想起了著火的鳶尾花。

柏西端起杯子,卻咽不下去。

“你很冷嗎?”他注意到她的牙齒在打顫。

“沒有。”阿折唯恐自己添麻煩了,驚慌失措的搖頭。

“把壁爐點上吧。”

他無視她的辯解,自顧自道。

阿折趕緊噠噠衝出去抱柴禾,空曠的馬廄棚窩後,她掄起巨斧將地上橫陳的樹杈劈裂,咬牙弓腿劈了挺久,最後將柴禾用粗繩係好,捆成一打扛身後背回城堡。

柏西歪倚在老舊的破布沙發上,用手不停歇往嘴裡灌酒,聽著林間嘹亮的刺耳鳥鳴穿透耳膜,鳥兒的聲音一年年瀕臨衰竭,就像冰冷的天氣一樣。

“用這個。”柏西往筐裡拋去一枚火絨匣,阿折手忙腳亂從裡麵掏出幾縷亂糟糟的火絨草,又從筐底下摸索出堅硬的火石塊,她一手攥一個打起火花,顫巍巍地動作,有他在一旁看著,火石怎麼都點不著了,靜定空氣中,她的頭發鬆散下來,露出的膽怯就像青澀李子。

柏西一眨不眨瞧了她蠻長時間,見她纖弱手指無措地不停扭曲打彎,然後,他伸出自己無可挽回的大手放在她肩上。

“我來吧。”

他眼睛閃著金光,仿佛被太陽凝視太久。

阿折訕訕奉還,柏西一隻大手接過,滑手裡摩擦了下,幽藍火焰突的竄起,不費吹灰。

他讓阿折在壁爐旁取暖,放縱火焰將壁爐原汁原味的土色牆壁炙烤入味,沒幾天,牆體變得煙熏火燎,烏漆麻黑。

對此,柏西仍是抻著懶腰隻顧喝酒,看著不再發抖的阿折,他覺得很順眼,牆黑點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與收獲一隻合格餌食相比,這些都太過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