賜婚 嫂嫂,好久不見。(2 / 2)

謀奪孤弦 墜山海 5558 字 1個月前

“受了戒?”季淮之打量著那頭順滑的青絲,“淨音師傅緣何不剃度?可見道心不堅,紅塵亦有羈絆。”

楚明弦垂下眼睫,靜靜等待季淮之的下文。

季淮之沒有讓她失望,用最簡短的話語道:“前朝末帝是在出巡的時候遇刺,屍骨尚未好好安葬,陛下已經將前朝尚未完成的陵寢修繕完畢。”

楚明弦討厭他的說一半留一半:“所以呢?”

“五位皇子兩年前全部死於叛亂,末帝遷陵,需要直係血脈主持入葬大典。”季淮之繞了一圈,在楚明弦的身前站定,“淨音師傅,您真的不回洛陽嗎?”

楚明弦抬眼迎上他的目光:“淨音一旦入了紅塵,便再難回到這所小小的崇福寺。”

季淮之不置可否:“陛下仁德,已在洛陽擇了一處宅子,賜您郡主封號,名正言順,世上再無淨音。”

“那季大將軍,請向陛下轉告,淨音感、恩、戴、德!”楚明弦一字一句咬得清楚。

“自是當感謝陛下。”季淮之拍了拍手,立有一行宮女端著托盤穿行而入,盤中裝著精致挑選的衣衫配飾。

他看了一眼不動如山的楚明弦,勾起一絲極淡的笑容:“臣在山門外備好了車馬,恭候郡主殿下。”

楚明弦看著托盤中材質精美的長裙,是從前最愛的紅色,如火焰,也似鮮血。她將衣服抱在懷裡,轉身去了偏殿。

身後有侍女跟了過來,腳步輕而均勻,她稍稍側了點頭,瞥見一張低眉順眼卻稚嫩的臉。

楚明弦揚起下巴,聲色冷淡卻不容拒絕:“不必伺候。”

年紀尚小的侍女戰戰兢兢應“諾”,乾巴巴捏著托盤站在了原地。

季淮之並沒有等多久,楚明弦已經穿戴完畢踏出了山門,身後跟著一串端著托盤的侍女,除了衣服,彆的東西絲毫未動。

他的眼神從托盤上滑過,在楚明弦端莊肅穆的臉上停留了片刻,便收回了目光,側身為她讓出上馬車的空間。

楚明弦目不斜視,可車簾落下的刹那,她還是忍不住看了季淮之一眼。

季汝之不喜歡這個弟弟,自然很少提起,但從婆婆的嘴裡,她還是聽到了有關季淮之的某些瞬間。

分明是極其相似的血脈,可比起季汝之端方君子的名聲,季淮之更像個被寵壞的神都二世祖。

到最後,端方君子謀反,而死於謀反,二世祖卻擁立新帝有功,成了季家旁支最後的依靠。

真是諷刺。

楚明弦垂下眼睛,佯裝沒有看見季淮之一直盯著自己的目光。

馬車緩緩駛向洛陽,楚明弦從手腕上取下佛珠,自顧自念誦起來。

車外逐漸從寂靜變得喧嘩,很快,大道上叫賣的人聲漸漸遠去,耳畔是整齊劃一的甲胄碰撞聲,隨即變得安靜肅殺。

這條路她曾經走過千百遍,也無數次想象過自己重回皇宮會是怎樣的心情,可物是人非,她卻比想象的更為冷靜。

新帝並沒有趕儘殺絕,也許是終究想占個道義的名聲,放了她一條生路,甚至打算好好將她養起來。

楚明弦想起皇祖父對周家人的評價,好似是不夠心狠。父皇也說過,若是周家狠起來,莫說現在,楚家那幾十年的皇位也是奢望。

馬車忽然一頓,楚明弦收起思緒,停下手中轉動的佛珠,依舊將它戴回了左腕。

“郡主,陛下還在等您。”季淮之的聲音傳了進來。

楚明弦掀開車簾,先前那個眼熟的侍女已經在車前等待,她沒再拒絕,輕輕將手搭在了侍女的小臂上。

是陌生又熟悉的溫熱觸感。

她挺起肩膀,穩穩地踩在了地麵,按照指引坐上了小轎。

季淮之也從馬上下來了,此刻走在轎攆一側,楚明弦看了一眼便移開了目光,她不好說那個位置從前是宦官走的,隻裝作什麼也沒發生。

季淮之卻頗有些閒不住,指著不遠處的一塊荷花池道:“郡主記得那裡嗎?”

楚明弦興致缺缺地抬眼,卻並沒有回答,這宮殿就這麼大,不過是換了一撥人,一個小地方有什麼記不住的。

“我小的時候進宮,看見有個穿著紅衣服的小姑娘在釣魚。”季淮之側過頭,“很安靜,身邊也沒有侍候的人,看見我在對麵看,還朝著我揮魚簍。”

楚明弦懶得理他。

季淮之便也安靜下來。

乾元殿前等待的宦官年歲尚小,白白淨淨的,瞧見轎攆之後連忙按著帽子小跑到近前:“季大將軍,陛下已經等候多時了。”

季淮之側著身子,笑得很矜持:“幸不辱命。”

宮女留在了殿外,兩人跟在宦官的身後,跨進了殿門。

穿著明黃龍袍的人正值壯年,蓄了短須,彎了點脊背伏在桌案上,楚明弦覺得,他的姿勢看起來和父皇很不一樣。

宦官將人領進屋後便邁著碎步退了出去,吱呀一聲合上了大門。

楚明弦來過很多次這個地方,但作為外人被請進來,還是頭一回,她回憶著從前那些人麵對自己的動作,掙紮片刻,緩緩垂下了一直昂著的下巴。

“你們來了。”周績放下手中的奏折,先看了眼長身玉立的季淮之,微微點頭,然後轉向了低垂著臉的楚明弦。

季淮之看起來和他很相熟,但依舊守著臣子的規矩,先是躬身行了一揖,站定後才道:“淨音師傅已經同意了主持遷陵大典,並且接受陛下的賞賜,常住洛陽。”

“你辦事,朕向來放心。”周績點了點頭,“但讓你們來見朕,是有另一件事。”

季淮之斂眉:“陛下請講。”

“淨音師傅即已還俗,也是雙十好年華,算算血脈,朕也算是淨音的遠房兄長,實在不忍她今後孤身一人。”

楚明弦咀嚼著那兩句話,沒錯,周家先祖同皇祖父從前是連襟,能稱得上有些關係,但……什麼叫不忍孤身一人?

她抬眼去看皇帝,隻見他麵上帶笑,看不出一絲惡意。

季淮之不知道在想什麼,並沒有插話。

兩人便聽周績娓娓道:“朕欲行開明之風氣,自上而下,不知兩位意下如何?”

楚明弦沒說話,季淮之卻好像察覺到一點苗頭,朗聲道:“陛下有命,臣定當竭儘全力。”

周績看向楚明弦。

陌生的眼神,陌生的環境,楚明弦喉嚨裡像是堵了一團紗。

自己的價值幾何她很清楚,隻要活著,被利用又如何?她惡狠狠地想。

周績就見楚明弦白著一張臉,緩緩點點頭。

於是,他放心道:“女子再嫁並不罕見,朝暉郡主從前嫁錯了人,可淮之同他的嫡兄完全是兩回事,朕便為郡主與季將軍定下一場大婚,了卻從前的糾葛。”

楚明弦的腦子“轟”一聲變得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