恥辱 你會有願意那一天的,對吧嫂嫂?……(2 / 2)

謀奪孤弦 墜山海 5450 字 1個月前

新帝忙於安內,並沒有對付突厥的意思,外麵的變故很難打探到,好在外祖父一直記掛,幫忙照看著自己手底下那些人,才叫這天大的好消息能順利傳入自己耳中。

楚明弦看著波光粼粼的湖麵,第一次發自內心地彎了彎眼睛。

季淮之站在荷花池對岸,一眼就認出了亭子中的人,不同於上次見到的冰塊模樣,今天她的心情看起來似乎還不錯。

初夏的風輕輕拂過露出尖尖角的荷葉,楚明弦靠在柱子上,緩緩閉上了眼。陽光照透了眼皮,鮮豔的紅在眼前流淌,皮膚漸漸升起一股暖意,好像終於逃出了四四方方的狹窄囚籠。

今後……還能有機會見到明歌嗎?

空氣中突然摻了一股陌生的冷香,楚明弦立刻站直身子,睜開了眼。

季淮之站在離她三步遠的地方,眉眼深邃,紅唇微翹:“許久不見,這些日子郡主可還安好。”

楚明弦目光不著痕跡地掠過岸邊的花叢,修建枝丫的仆婦已經沒了蹤跡,她稍稍鬆了口氣:“季將軍怎麼有空來這種宴會?”

季淮之道:“林夫人說你會來,我便來了。”

楚明弦的鳳眸就掛在了他臉上,帶著濃濃的審視。

“嫂嫂彆誤會,我隻是來告知,禪房已經辟好了,嫂嫂安心。”季淮之仿佛能看出她的心思,徑自道,“陛下正值用人之際,大婚之後我須領命出征,嫂嫂在將軍府可自在些。”

楚明弦道:“季將軍在貴女們心目中可是上上佳選,怎的在婚事上如此隨意?”

“隨意嗎?”季淮之道,“我瞧著自己挺認真的,原想遵從前大齊的風俗,婚前男女不可相見,可還是想讓嫂嫂安心嫁入將軍府,便逃不開見這一麵了。”

“你會信那些半真半假的民間傳言?”

季淮之挑眉:“自然是信的,畢竟是我的大婚,我並不希望嫂嫂認為我是個隨意的人。”

“很難不這樣認為。”楚明弦轉頭去看池中的魚群,興致不高的樣子,“你一直叫我嫂嫂,是想讓我認清自己大齊恥辱的位置嗎?”

季淮之擰了眉頭:“嫂嫂怎麼會這樣以為?長嫂如母,我自是尊敬你的。”片刻後,他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柳家的人對你說了什麼嗎?”

楚明弦沒有否認,他便做出鬆了一口氣的樣子:“嫂嫂不必在意他人言語,柳家是陛下舊部,同我關係並不和睦,這許多言語都是針對我的,嫂嫂是遭了無妄之災。”

“無妄之災?”楚明弦道,“既然你說長嫂如母,我便教教你,柳家並不是針對,而是想同你聯姻,你知道聯姻是什麼意思嗎?”

季淮之點頭:“我知道,嫂嫂同我的嫡兄,便是聯姻。”

“不,你不知道。”楚明弦斬釘截鐵,“雖然不能否認季汝之是個混蛋,但我是自願嫁給他的。”

季淮之的臉色忽然變得很難看。

楚明弦又添了一句:“而我和你,甚至算不上聯姻,而是兩個工具的合並。”

季淮之卻笑了出來:“嫂嫂如此對我,是應當的。”

有魚兒躍出水麵,池子裡傳來“噗通”的清脆聲響,季淮之的目光卻緊緊盯著楚明弦的唇角。

從前的寧安長公主,像是席卷洛陽的一陣風,連發絲揚起的弧度都自由又耀眼。

而現在的楚明弦,冷成了一場漫不經心的雪,於高天之上俯視眾人,沉重到微風隻能將她散落的鬢發抬出一點小小的弧度。

在楚明弦漸漸變得淩厲的目光中,季淮之站到了她的近前,毫不費力地按住了她企圖推人的右手。

她立刻便想後退,可季淮之好像隻輕輕一帶,她便被禁錮在了柱子與男人之間。

濃烈的冷香撲麵而來,楚明弦屏住呼吸,用力將頭撇向一側。

“嫂嫂,你想什麼呢?”季淮之伸出手,捏起她唇角的發絲。

口脂黏住的那縷鬢發被他拿開,原本的位置殘留著淡淡的凹痕,他看著楚明弦清瘦的側臉,還有嫣紅嘴唇上慢慢消失的痕跡,眸色漸深。

“郡主和公主明明是一樣的,嫂嫂怎麼能放任發髻散亂?”季淮之將那縷發絲放在指尖,輕輕撚動。

淡淡的紅痕從柔軟的發絲上滲透出來,風繼續吹,那縷發絲漸漸恢複了輕盈。

季淮之捉住碎發,認認真真將它彆在了楚明弦耳側。

懷中的人側著臉,季淮之清清楚楚地看見了楚明弦耳垂上的小眼,空空蕩蕩,不再墜著光潔的珍珠,也沒有燦爛的金芒。

他張牙舞爪的內心忽然一片冰冷。

季淮之鬆開楚明弦,卻見她依舊保持著那個姿勢,連眼角的餘光也沒有分給自己半分,他輕嘲道:“在嫂嫂眼裡,我大抵和嫡兄一樣,也是個混蛋吧?”

楚明弦終於恢複了呼吸,胸口劇烈起伏。

季淮之見狀,往後退了兩步:“不,興許我比嫡兄還要更加混蛋。”

楚明弦始終沒有說話,那縷彆好的發絲再一次滑下,輕輕巧巧飄在耳際。季淮之眼神一暗,忽然覺得指腹殘餘的紅色口脂燙得灼人,匆匆道:“大婚之前,果真不應見麵。”

急促的腳步聲迅速遠去,楚明弦站在原地看著池水發愣,紋葉終於抱著披風匆匆忙忙跑到亭子裡:“郡主殿下,風吹個不停,您快將披風披上吧!”

楚明弦神色淡然,任由她係上披風:“這宴會無甚意思,回府吧。”

紋葉想到剛才假山裡同郡主相擁的男子,呆呆地抖了兩下披風:“諾。”

不遠處那座假山上,季淮之看著楚明弦漸漸遠去的身影,腦中閃過的卻是方才她空洞的眼神。

他愣了一會兒,從懷中取出一件小玩意兒。

是一隻瑩潤光潔的珍珠耳墜,小小巧巧,圓圓的珍珠下墜了一片黃金打造的柳葉,明亮奪目。

穿著粉裙毫無章法起舞的少女,一身白衫紅透了耳根的玉麵公子,於桃花雨下初見。

季淮之記得少女閃閃發光的眼眸,裡麵沒有自己的半點痕跡,可墜在層層花瓣中,被少女永遠遺忘的珍珠耳墜,卻被他永久珍藏,期盼於一日親手交還她的耳側。

物換星移,他方才看在眼裡,才突然意識到,少女耳側再也沒有了珍珠。

遠處漸漸行來一群貴女,季淮之斂眉收起耳墜,翻身跳下假山。

她的耳垂上依舊殘存著那個小小的孔,將軍府那麼大,與她從前的公主府也不相上下,何況是人又多又雜的季家?

你會有願意戴上耳墜那一天的,對吧嫂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