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徹按住想要把身旁喋喋不休的鬨鐘粉身碎骨的心理，揉了揉糟亂的頭發，起身下了床。

洗漱的時候他仔細聽了聽隔壁，可能還在睡著，倒是安靜。他草草地洗漱了一下，抓起桌上的書就出了門。敲了敲對門：“李阿姨，今天幫我給我媽送點飯，送過隔板就行，麻煩您了，月底給您結算。”

“不用不用，客氣什麼，”李阿姨倚著自家門欄看著殷徹匆匆地跑過“多好一個孩子……”她咽了剩下半句話，搖了搖頭。

陽台上的風鈴在輕輕地晃，幾隻麻雀在簷下竊竊私語，初升的太陽洗滌了昨夜無儘的蒼茫與晦暗。並不是一開始就墜入黑夜的，一天之內還有破曉和頹日，以及燒灼的白晝。

校門口依舊響徹著震耳欲聾的勵誌愛國歌，當他跨進校園時，正好聽到那聲撕心裂肺的高潮部分“與其苟延殘喘，不如縱情燃燒吧，有一天會再發芽”。吵得他耳膜疼。

幾聲靈動突兀的笑聲在他的身後響起，攪勁了滿池浮動的水，有人猛地撞到了他的胳膊，正在嬉笑的一個高馬尾女生滿是嗔怨地嘟囔“誰啊，這麼不長眼，還擋路……”身旁背著淺綠雙肩包的同伴暗暗推了她一下“你推我乾什麼……”

殷徹從壓低的帽簷下不甚明淡地和她對視了一眼，薄唇緊緊地抿著。他靜靜地繼續向前走。

女生一副見了鬼的模樣，不寒而栗，用自以為彆人聽不到的聲音拉住同伴竊竊私語：“天啊，這是殷徹嗎？你看他胳膊上的繃帶，不會又和外校打架了吧。上次我排到他那個考場，他進去的時候渾身是傷，監考老師嚇得水杯都差點沒拿穩，真不敢相信高一的校草竟然成了這樣，我當初還給他寫過情書……”

殷徹進了教室，剛坐下就把書包往抽屜裡一塞，看蔣玉沒來，就趴下開始睡覺。本著最後殘存的尊重，拽出了英語課本，攤平放在桌上。身旁坐著的學習委員戰戰栗栗，不敢和他對視一眼，小心翼翼地扶了扶快有瓶蓋底厚的眼鏡片。

蔣玉算是對他仁至義儘了，還將他排在中排位置，以至於……非常明顯。她進來時就看到一個蓬亂的腦袋。

“大家安靜一下。”她在木製的講台上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直至嘈雜聲停息。她個子不算高，披著一件黑色的外套。年紀並不很大，接近四十，但對學生們一向很好，因此得到學生的尊重“殷徹，彆睡了，大清早上來不是讓你睡覺的。”

殷徹抬起惺忪的睡眼，還是自覺地站了起來：“老師我錯了。”

“坐下吧。”蔣玉複雜地看著他，這孩子現在真是……一言難儘。說好吧，成績一落千丈；說壞吧，基本的好學生素養還殘留著。總之是少了高中生的那種朝氣蓬勃的生氣。

教室門口閃出一個光亮明顯的地中海，向蔣玉微微示意，讓她過去。

班級內的氣氛又有了些活力，總之雖然蔣玉對他們並不嚴苛，但還是老師在和不在總歸是不一樣的。

“唉，徹哥，你昨天晚上拍的有一頁不是太清，我後來問你你沒回，其餘的一群中看不中用的家夥，一個會的都沒有，還等著抄我的……”路潯拍了拍殷徹的肩頭，對著他憤憤不平地吐嘈，含糊地低頭咬了口手裡的雞肉卷。殷徹有一沒一地聽著，掏出手機瞥了眼不斷冒紅點的班級群，最後“嗯”了一聲掏出作業遞給他。

“對了，徹哥，你又沒吃飯吧，我給你捎了……”

蔣玉的身形出現在門口，顯得有些滿麵春風“大家掌聲歡迎一下新同學……”

隨著她身後的，是一個身形頎長的少年，那種看一眼就散發著漫不經心的俯視氣息，殷徹盯著他無趣地用指尖叩了叩桌麵。果然是他昨天見到的那個，這氣場他熟，以他估計也是這種，現在看來挺……有王霸之氣，似乎在說，恕我直言，在座諸位都是菜雞。

可女生們喜歡的類型的確包括這種，他甚至聽到前麵的班長薜夏在興奮到顫抖的聲線：“我又可以了，比咱們學校的那群四眼仔帥多了，這完全是我的菜啊！”

殷徹：……我以前為啥都沒見過你們這麼激動啊。

“大家應該見過他的名字，許衡城，應該也不陌生，明城數一數二的尖子生。以後大家可以多向他學習請教，好的榜樣也能夠提高我們班的學習氛圍……”

殷徹從聽到“許衡城”這三個字時困意瞬間煙消雲散了。自高一開始，不少聽到這個名字，他被老師看重的同時，也被不少人拉出來明裡暗裡和這位明城赫赫有名的學霸許衡城作對比。得出的結論是平分秋色，因為許衡城據說是語文有點薄弱，而他是英語。總之都不可能完全十全十美，眾人唏噓不已的同時心裡也有了些平衡。

但兩城同年級的學生還是暗地裡給他們排了個號：明有衡城，安有殷徹。

但兩人上次大考，他語文作文交了白卷，眾皆嘩然。而許衡城反而攻破短板，作文感情真摯，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改卷老師大受感動，廣受好評，甚至傳到了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