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重 今兒都肯叫哥哥了?(1 / 2)

舊寧書 Iry 3912 字 1個月前

宮牆巍巍,守備森森,一代天子在皇城裡遇了刺。

前夜還張燈結彩的皇城,今日已是萬籟俱寂。

清晨,太後震怒,短短一夜,已有十餘顆腦袋落地,一個接一個太醫不時從高牆內爆出慘叫又失聲,大片鮮血凝結在雪地上,與他們的主人一樣沉寂。

昌平九年的雪,沉沉積壓在行人的肩上。

“沉昭司司丞謝北林,接旨——”

“奉天承運,太後懿旨:聖仁廣運,凡天覆地載……鎮西將軍之子、沉昭司司丞謝北林,剛正不阿、誌識明劭……封沉昭司少卿,主掌刺客一案,欽此————————”

宣旨聲落地,仍是一片死寂。

沉昭司大殿烏泱泱跪了一片,落針可聞。年紀輕的官員冷汗順著額角往下落,不敢擦拭。眾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落在了大殿中央那位脾氣古怪的司丞身上。

那位司丞一身朝服,背脊筆直,眉眼俊朗,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他一絲不苟束起的滿頭白發。二十來歲的麵容,卻是白發白眉白睫毛,像是雪落了滿身。謝北林直直跪在大殿中央,麵無波瀾,不聲不響,仿佛應該接旨的不是他一樣。

新上任的大太監李賢不耐地眯了眯眼:“謝北林,你—————”

“謝太後隆恩。臣,接旨。”

早朝後,養心殿。

“輕霜啊,快回去歇著吧,你身子還虛弱,莫要染了風寒。”胡太後滿眼擔憂,輕撫謝皇後的手,回頭望了一眼病榻上的寧朝皇帝,眼中又泛起水光來,“時兒他...一定會沒事的。”

謝輕霜連忙拭了拭淚水,勉強彎了彎嘴角,眼淚珠兒仍是自顧自不住的往下流,她慌忙偏了頭:“都...都是....臣妾不好,又惹得...惹得母後傷心了,皇上他...洪福齊天....一定,一定會,沒事的....嗯....”

“好了,好了,快回去吧,啊。平樂,你同她一道去吧。”胡太後拍了拍謝輕霜的手,伸手替段澤時掖了掖被角,動作輕柔,滿臉心疼。

一旁的宮女小步上前,攙起淚流不止的謝皇後,謝輕霜似是耗儘了力氣,搖晃了一下,一時竟沒站穩,跌在小宮女身上,安貴妃和宮女合力才將她攙穩。謝皇後拿手帕掩著麵,一路上嗚嗚咽咽不停。

目送謝皇後出了大殿,胡太後長長歎了一口氣,屏退了眾人。

垂眼,再抬頭,她眼中的水光早已半分不剩。

她一步一步走到皇帝病榻前坐下,像一個溫柔的母親一樣附身撥了撥段澤時的的額發,凝望著皇帝並不安穩的睡顏,久久未動。半晌,她直起身來,笑問:“柏芝,萬錦穀還有多久才到?”

本應空無一人的大殿內,一個人影從暗處走出,胡柏芝單膝跪地,畢恭畢敬回複到:“五日。”

“這次,來了多少人?”胡太後緩緩起身,步步走向養心殿中央,威儀無限。

“幾乎全部精銳。”

胡月攏了攏鬢邊的金釵,斂去笑意,神態倨傲。

“時兒啊.....母後定然為你把真凶抓出來。”

“碎屍萬段。”

宮殿外,盛京城中一夜大雪,積雪已能沒過行人的小腿。禁軍封鎖全城,街巷靜默,各家鋪子都不敢開窗,城中一時間隻剩下拿著長槍的巡邏禁軍踩雪發出的“咯吱咯吱”聲。在雪路上,有兩道身影格外突兀。

一人灰衣,一人紅衣。謝行溪緊了緊灰色披風,低低咳嗽了一聲。卸去滿頭簪釵庸脂俗粉,他的身上再無半分昨夜的豔麗,任誰看了都得說這是個眉眼如星的少年郎。裴稷一邊走一邊吹著口哨,扭七扭八不成調子。

“行溪哥哥——————裴富貴—————————”

雪地裡,一團火紅跳動著朝裴、謝二人奔來。裴稷嘖了一聲,迅速上前一步,在火紅身影撲到謝行溪身上之前一把揪住了她的兜帽,不滿道:“沒大沒小亂叫誰呢?雙大鵝?”

這可得講講“雙大鵝”的來頭,雙成是萬萬聽不得“雙大鵝”這個缺德綽號的。八歲那年她一頭摔進雪堆裡,裴稷好不容易把她扒拉出來,看著她瑟瑟發抖渾身是雪的熊樣,邊把外套鬆給她邊哈哈大笑,雙成又冷又惱,和他急急爭辯,反倒激發了裴某的創作靈感,隔天就送了她一紙橫幅,上書“氣急敗壞大白鵝”七個金光閃閃的大字,這人真真可惡,實在是氣人!

雙成冷笑一聲,奮力撲騰,把兜帽扯了回來,回敬道:“叫你!裴——富————貴———————裴富貴裴富貴裴富貴裴富貴!!你今天大麾真醜!紅得臟兮兮的,哪有我的好看。”說罷,又顛顛湊到抱手看戲的謝行溪身邊,從袖子裡掏出一盞精致的小河燈,開心道:“行溪哥哥,這是今年千燈節最漂亮的一盞,給你!”

這下裴稷不樂意了,可憐兮兮地說:“好大鵝,我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