棘子 你還能騙他多久(2 / 2)

舊寧書 Iry 4401 字 1個月前

謝鋒返像是被燙到了一般,迅速收回了目光,顯得有些焦躁,不安地摩擦著茶碗。

“老謝,你還想騙他多久?”

“你還能騙他多久?”

……無人應答,隻有冬雪片片摔落。

是夜,翠香樓雖然客人比平素少了不少,此時仍是張燈結彩,站在門口也能聽到陣陣嬌笑。大門又一次被推開,隻是這位客人……不像是什麼好客人。來人一身玄衣,瘦削異常,帶著普普通通灰撲撲的麵具,背著一把與身量不符的重劍,頗有禮節地合上門,緩步走到老鴇麵前,鞠了一躬,老鴇頓時花容失色,滿堂頓時沉靜。

“……請您莫要慌張,在下隻是來打聽一些小事。”黑沉沉的目光透過麵具的“眼”落在老鴇身上,猶如實質,“今天早些時候在樓外與裴稷、謝行溪兩位公子交談的,不知是哪位姑娘?”說罷,拿出一袋沉甸甸的金銀,輕輕放在桌子上,金銀碰撞的叮當聲,在大堂中格外刺耳。

“是……是紅兒!紅兒!紅兒!快來見客!”老鴇慌張無比,連聲呼喚。

一個紅衣小姑娘猶猶豫豫地走過來,縮著肩膀不敢抬頭。

“你,抬頭。”黑沉沉的目光移到了小姑娘頭頂,小姑娘六神無主,渾身發抖,眼淚汪汪,心驚膽戰地抬頭——赫然是一張與雙成有七八分相似的臉。

來客安安靜靜盯著她的臉,空氣一下降到了冰點,片刻,他恭恭敬敬又一鞠躬,道:“叨擾。”轉身走到門口,手放到門上準備開門走人——

他似乎想起什麼,忽然停住,收回了手,慢慢踱步回到原處,朝著紅衣小姑娘一點點附身——

“嗬。”

“易容術不錯。”

“可惜百密一疏。”

話音未落,手起刀隨,勁風直直朝小姑娘纖細的脖頸劈去。

“當!”

電光火石之間,那四尺長的重劍被一個小小的不知名物什彈飛在地!

翠香樓大堂中,一個老頭翹著二郎腿,右手維持著投擲的動作,左手拎著酒壺,穩穩地將酒液倒入口中,砸吧砸吧嘴,收回手,歎一句:“好酒!好酒啊!”

來客雙手垂放在身側,沉沉的目光與老頭輕佻的目光對上。

這個老頭,麵容平平,怎麼個平平法呢,你看了他一眼,再閉上眼,你對他的形貌特征不會再有任何印象,就算你和他朝夕相處,回憶起他來,也隻是模糊的麵容。

但江湖人都知道,這才是易容的狠角色。

這位來客顯然沒有對這位奇怪的老頭子有什麼懼怕,手腕一震,從袖間滑出一把匕首,直直對著老頭子眼睛捅過去,貼近老頭身側時身形陡然一變,攻向了老頭脖頸。

……老頭似乎隻是輕輕動了一下,左手仍然優哉遊哉提著酒壺,手指鬼魅般拂過匕首,瞬間死死捏住!

“‘問泉生’?有點意思。不過……”老頭右手突然鬆開,捏著一根不知從何而來的簪子,沿著來客手臂狠狠劃上去,“這京城,不是什麼人都能來攪局。”

來客心底大驚,瞬息之間幾個淩息步退到幾丈開外,恐懼地發現自己一隻手已經無法動彈了。

“收拾好你的雜碎,給你主人帶個話,”老頭放下酒壺,溫柔地把簪子擦乾淨,插回身邊陪酒女發簪花間,“彆擾了翠香樓清淨。我可欣賞不來聒噪的東西。”

聞言,來客在原地咬了咬牙,附身托起重劍,倉皇的推門離去。

血珠滴滴答答掉了一路,在落針可聞的氣氛中緩緩凝結。紅兒麵色慘白,渾身瑟縮,在老鴇安慰下半天終於緩過神來,她維持著害怕的麵容,眼神冷清,看了一眼就她一命的小物件,內心暗暗讚歎。

一堆青白色小碎屑撒在地上,早已麵目全非,但是她很快認出,那不過是再尋常不過,再廉價不過的,翠香樓的小酒杯罷了。

現在的京城,真是……

裴稷懶懶倚在翠香樓二樓的欄杆上,與那位老頭目光交彙,輕輕一笑。

同一時刻,宮牆內。

天色已晚,早過了交印下班的時辰,但是沉昭司上下仍是一片繁忙,皇上昨晚剛剛遇刺,無人敢偷懶耍滑。謝北林收攏卷宗,拇指無意識地摩擦著卷宗的邊角。靜默良久,他起身出門。

門童恭敬地遞上鬥笠和鬥篷,躬身讓行。

謝北林壓了壓鬥笠簷,跨出沉昭司,在街巷中沉默穿行。在一無人的拐角處,腳尖一點,倏地融入風雪中不見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