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雀 偌大皇城,誰是蟬,誰是螳螂,誰……(1 / 2)

舊寧書 Iry 3619 字 1個月前

慈寧宮內,香霧繚繞。

掌膳的太監宮女低腰埋頭,目光著地,恭恭敬敬跨出宮門。

滿殿站著噤聲垂眸的宮女,新來的小宮女裙擺下的腿微微發顫。太後麵前五步,半跪著個衣著奇異、銀簪滿頭的妍麗女子。

妍麗女子嘴角帶笑,眼神狠厲,行了個南疆的禮:“回稟太後,反賊賀萬笛、謝鋒返、謝行溪已打入天牢,和豐侯府上下仆役也儘數收押,那反賊家的皇後也綁了起來,扭送至宗人府等待發落。”

“辦的不錯,柏芝。走吧,去見見我的老朋友。”太後胡月扶了扶發間金釵,扭著腰起身,將手遞給胡柏芝,露出點小女兒的媚態——不過說句冒犯的,她老人家這一把歲數,實在不適合這種小女兒家的嬌俏,媚眼一拋,那張驢臉上褶子爭先恐後擠出來,不但不媚,還有點膈應人的奇妙效果。

胡柏芝爽利起身,攙起太後。走了兩步,胡月頭疼般抵了抵額角,埋怨道:“瞧,我這記性,就是記不住說話時要屏退下人。”

語罷,兩人跨出門檻,屋外幾名侍衛打扮的人立刻湧進室內。短暫的沉默後,宮內“噗噗”作響,宮女們還沒反應過來就捂著脖子摔倒在地,沒了生息。

“呀,你做事就是細心。”胡月輕輕掩著嘴笑了,朝胡柏芝遞了一個讚許的眼神,漫不經心跨過掌膳宮人的屍體,登上停在門口的步輿。

兩人身後,屍體橫/陳,那幾位侍衛已經開始更換濺上血的窗紙。

太後穩穩當當在步輿坐定,胡柏芝收回攙扶的手,跟在輿旁,搖了搖頭:“太後謬讚了,柏芝愚鈍。不過這幾個弟子做事還是不過小心,竟然讓血臟汙了太後寢宮,柏芝過幾日就換幾個人來侍奉。”

步輿上,胡月斜斜依靠,望著遠處:“謝北林倒是心狠,做事真漂亮。我還打算讓他腦袋也掉掉地,沒曾想這孩子實在聰明,聽到刺客說主謀是謝鋒返那位參謀,竟然眼都不眨,親自快馬加鞭到我麵前,不僅呈上罪證,還磕頭替大伯請罪、主動辭官,貶斥他大伯謝鋒返的話張口就來。聽得我怪罪他的機會都沒有,還得安撫他,讓他先回府去。”

謝北林父親是當朝工部郎中謝鋒往,官職不大不小,這樣一個小吏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謝鋒往的兄長是開國將軍和豐侯——謝鋒返。殺謝鋒返時,斬草除根,要了他兄弟的命,豈不美哉?

若是那謝北林聽到幕後主使稍微猶豫,或者更進一步,氣急敗壞拷打刺客,那參他的奏折馬上就能飛到太後麵前,那時候他們全家的腦袋都得看太後心情。可惜這孩子太會審時度勢,在大殿一再磕頭,淚流滿襟,言語之間都是對反賊的指責和不敢再擔當重任的惶恐,如此忠臣,在煌煌大殿上,在眾目睽睽之下,怎麼能拿他腦袋?怕是隻能讓他們家流放了事了。

“你知道那孩子說和豐侯什麼嗎?”胡月鬆鬆撐著扶手,瞥了胡柏芝一眼。

一旁的胡柏芝略一思索,答道:“恐怕不就是些包藏禍心、欲圖謀反的話。”

胡月換了個姿勢,“哎呀”一聲,輕輕搖頭:“他說,和豐侯已經年老糊塗,縱然曾經隨先帝征戰四方、略有些功勞,恐怕到了這個年紀還是心智蒙塵、不能識人了,竟然沒發現自己身邊曾立下赫赫戰功的參謀有了異心,不能夠為太後分憂,實在是大過。他還說,自家父親也是暮景殘光、昏庸無能,不能看出兄弟身邊人有了謀反之心。最後還責備了自己和謝行溪一通!說自己醉心聖賢之道,平日裡紙上談兵,不知這世道人心詭譎;說謝北林花天酒地,不能為父親分憂。聽聽,什麼話都讓他說完了。”

雖然胡柏芝不是很明白謝北林說這麼一大通要說什麼,但是鑒於謝北林說了這麼一大通,用力點點頭,狠狠讚同了太後“什麼話都讓謝北林說完了”這個觀點。

看到自己培養的胡柏芝如此聰慧玲瓏、人情練達,胡月也雞同鴨講地滿意點頭,接著話鋒一轉:“方才忘了問你,裴富貴呢?”

聽到太後問裴富貴的去向,胡柏芝略有些愧疚低頭:“回稟太後,屬下辦事不利,今天早上帶人趕到識命侯府時,已經人去樓空,此時正在城中搜索。”

胡月歎氣,麵色不虞:“楚地小孽種,跑的到快。這些年處處裝傻充愣提防我,這畜生可機靈得緊,這時候怕是已經趁著城門禁製鬆動,混出城去了。”

當初給他起一個“富貴”的名兒,就是把他當小狗小貓養,可惜小東西身上流的還是楚王的血。

罷了,一個裴富貴,故國已亡,無親無故、無權無勢,在盛京錦繡堆胡亂長了這麼些年,再聰明也隻是剪了羽的鳥雀,日後有的是機會殺他。胡月換了個傷心的表情,微微捂住心口,皺起眉頭:“柏芝啊,我這心裡總是不好受,你今晚上派人去給皇上加床被子,彆讓他著涼了。唉,可憐見的,現在這麼生不生死不死的,我挑個時日給他個痛快好了。”

胡柏芝低頭稱是,知道這是讓她對皇上嚴加看管,等待宰殺——就像對待過年前圍欄裡的肥豬。

步輿搖搖晃晃,行走在寬闊的宮道,兩側灰色宮牆豎立。

忽然又想起了什麼,胡月懶懶開口:“啊,對了,那趙王出城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