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雀 偌大皇城,誰是蟬,誰是螳螂,誰……(2 / 2)

舊寧書 Iry 3619 字 1個月前

胡柏芝回話道:“昨天夜裡便迫不及待出城了,府上的人應當都帶走了,戶部侍郎薑同歸、曦樂郡主段紀枚也在其中。他們一行人應當三日內就能和盛京外的伏兵會和。”

日光正盛,白蒙蒙攏著人影。胡月微微眯眼,嘴角帶笑:“那就祝趙王,謀反順利。”

偌大皇城,誰是蟬,誰是螳螂,誰又是黃雀?

天牢重地,幽森靜默,血腥氣夾雜著尿騷味、陳腐味暗暗藏在水垢汙泥裡。

身著華服的胡月捂著鼻子,明明見慣了殺戮,還要擺出一副害怕的神情。

天牢深處,謝鋒返麵向北靜靜跪坐,脫去了身上官服,整整齊齊疊放在一旁。聽到身後腳步聲,仰頭長歎,並未回頭。胡月擺手,身旁的獄卒快步上前,打開了牢門。

踏進牢房,胡月莫名覺得難聞空氣中,摻雜了一絲淡淡的死誌。她掩著口鼻,揮了揮空氣,語調厭惡:“謝將軍,我們怕是三十多年沒有這樣交流過了吧。哈哈……隻不過上一次牢房中的是我,你謝鋒返披堅執銳,心如冷鐵,隻是站在牢門口看我笑話。那時候我才十八歲,花一樣的年紀,你竟然忍心看著我那樣一個弱女子,在冰冷的地上苦苦哀求……”

兩側的宮人獄卒惶恐埋頭,臉色發白,知道自己聽到了不該聽的內容。謝鋒返站起身,淡淡打斷她:“我當年的判斷真是一點沒有差錯。今時今日我困於此處,不是因為不敢起兵反你,而是自覺愧對先皇,隻能以死謝罪。我隻懊悔當年沒有直接殺了你,先皇遇人不淑,是我之過啊。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了。”

他竟然說,是他自己想“以死謝罪”,他在高傲什麼?他現在不過是階下囚!階下囚!胡月猛地奪過胡柏芝的佩劍,氣得渾身發抖,劍鋒直直指向謝鋒返:“你算個什麼東西!你自己睜大眼睛看看清楚,如今是我站在牢門前,腳底踩著你的生死!”

一個人越是曾經缺乏什麼,越是會極力去證明自己擁有什麼。胡月當上太後之後,窮奢極欲,性情跋扈,要吃四海珍饈,要穿錦羅玉衣,要養奇珍異獸,要建留月台昭告天下自己五十大壽。仿佛她這樣做,她曾經的陰影就會被死死埋藏,她避之不及的過往就會放過糾纏她。她劍指謝鋒返,她必須要猖狂得意!今時今日已經是她執掌他人生死,隻要她心念一動,謝鋒返就得人頭落地!

他憑什麼……他憑什麼……這樣看不上她!她可是大寧王朝最為尊貴的太後!

她將要登上的……

“我將要登上的,是天下至尊的位置!”胡月氣得像一頭活驢,瘋狂砍向謝鋒返,削飛皮肉。謝鋒返吃了痛,咬牙悶哼,緊緊盯著瘋狂的胡月:“那不過是你的妄念。”

“閉嘴!閉嘴!我的籌謀布局天衣無縫,你就是我第一塊墊腳石,我胡月的名字,必將千秋萬代!而你謝鋒返,將背負叛臣的名號,受千人罵,萬人罵!”胡月揮劍累了,停了下來,粗粗喘氣,眼神如禿鷲,挖著謝鋒返的肉。

謝鋒返任由傷口抽疼流血,正色道:“你不過也隻是棋局中的一個子,你當真以為你是黃雀……”

“閉嘴!”

閉嘴!

說什麼蠢話,她如今大權在握,籌謀布局順應心意,萬事在自己股掌之間。和豐侯、趙王、賀萬笛、雙萁、謝北林謝行溪薑寒曦樂郡主……也隻是被請入甕的蠢貨罷了!“嗤啦——”胡月紅了眼,牙關打顫,手中的劍死死卡在謝鋒返脖頸上。謝鋒返聲帶被斬斷,疼得發不出來,霍霍喘氣,顫抖著手握住劍,鮮血爭先恐收從手掌中溢出,他猛地用力,始終盯著胡月的眼睛,帶著血一笑——

“嗤!”

人頭落地了。

“當啷”一聲,劍脫了手。胡月嚇得連退幾步,躲開謝行溪的頭顱,靠著牢門,急促喘息,雙眼如銅鈴。

半響,她才撿起太後的儀態,倉皇退出牢門,下意識扶了扶發間金釵。胡柏芝拾起劍,瞬息之間斬殺了嚇得發抖的獄卒宮人,撿起謝鋒返的頭顱,跪到太後麵前。

謝鋒返死了。

胡月渾渾噩噩浮起這個念頭,手猶豫著碰了血頭顱一下,又燙著般飛速縮回。

於是大寧最為尊貴的太後在陰牢腥臭的空氣間,癲癲狂狂、顫抖著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