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是禁煙場所,煙頭基本隻會存在在室外吸煙區的垃圾桶裡。其餘生活垃圾桶的設置地點也有規定,能讓大家隨意使用的總共就那麼幾個。”謝輕非想起法醫在窗框上發現的血跡,道,“大家今晚辛苦一點吧,著重注意一樓,找找有無被沾染血跡的衛生紙包裹的煙頭。”
“是!”
深夜的醫院無比寂靜,走廊的燈光都似比平時黯淡,電子鐘上的數字永遠慢了一分鐘,鮮紅地前進。
謝輕非站在1306病房門口,抬頭看了眼周邊的監控探頭,隻聽“吱嘎”一聲,隔壁病房的門推開了半扇。
出來的是位五十多歲的婦女,她先是偷偷朝張燕病房方向瞄了眼,不成想正好與謝輕非目光對上,嚇了一跳似的縮了縮。
謝輕非主動走過去,放低聲音笑著道:“您好,這麼晚還不休息?”
女人看見了她胸口的工作牌,見她態度並不壞,勉強笑了笑,道:“出了事……睡不著啊。”
一整個下午這層樓都有警方守著,張燕墜樓的事情不是秘密。
謝輕非端詳著她的神色,以一種平常的語氣道:“對啊,那個孕婦挺著八個月大的肚子掉下樓,我們也希望儘早給她和孩子一個交代。您是來陪女兒還是?”
女人正走神,忽地被問到,“啊”了聲,道:“是我兒媳婦,她就快生了,我擔心她一個人害怕,所以陪著她一起。”
“您真是個好婆婆。”謝輕非道,“那這幾天您是不是一直都守在病房裡?應該見過1306的孕婦吧。”
女人臉色有些蒼白,道:“我也、不太記得,應該見過。”
謝輕非望著她垂在身側絞動衣服的手,麵上惋惜道:“聽說她人很友善,不該有什麼仇人,她弟弟說人可能是跳樓自殺,我也不知道真的假的,真是太可憐了。”
女人一瞬間皺緊了眉,猛地抬頭,似乎有話要說。
謝輕非靜靜等待著,然而她隻是糾結了幾秒,又重新低下頭,歎息道:“是可憐。”
“謝隊!走了。”呂少輝在不遠處道。
謝輕非點了下頭,對女人道:“如果阿姨您有什麼線索,比如聽到過什麼、見到過什麼,都可以提供給警方,早一日結案也能讓死者早一日安息。”
“你剛才在和誰說話?”車上,呂少輝問道。
“張燕隔壁病房孕婦的陪床家屬。”謝輕非翻出平麵圖看了下,指給呂少輝道,“你看,她所在病房的衛生間和張燕的隻隔了一堵牆,如果那邊的窗子也是開著的話,是不是能聽到這邊人說話的聲音?”
呂少輝凝重道:“對啊。那那個阿姨說什麼沒?”
謝輕非:“她應該是聽到了什麼,但猶豫過後沒有說出來。或許是個關鍵證人。”
呂少輝:“等明兒我帶人來查查。”
回警局時已經到了下半夜,累了一天的刑警們各自倒在工位上補覺。
謝輕非精神卻一反常態的非常好,正出門想去看看屍檢情況,意外發現衛騁還沒走。
廊前,他安安靜靜站著,月亮殘餘的清輝勾勒出他輪廓分明的側臉,陰影壓在他的眉骨和眼下,難以看出他此刻是什麼情緒。隻是在聞聲回身時,他垂斂的眉目重新舒張了,沒有冷漠,也沒有高高在上,平靜之下暗藏幾縷溫柔。
帥是帥,但是大半夜杵在這裡好像要走秀一樣,又有點怪了。
謝輕非撤回探尋的視線,淡淡道:“你還有事?”
“你要回家了嗎?我送你吧。”衛騁看到辦公室裡的燈都熄了。
謝輕非道:“不回。”
他毫不意外地點點頭:“我想也是。”
然後將手裡提的袋子遞給她:“裡麵有靠枕和毯子,如果要在辦公室睡,注意彆著涼。”
謝輕非:“……”
她沒接,隻是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你這樣,容易讓我誤會。”
衛騁微揚起唇:“誤會什麼?”
“誤會你想跟我再續前緣。”
“我想就可以?”
謝輕非拒絕的姿態很明顯。
“好歹這麼多年情分在,看你加班熬夜挺辛苦的,就當是朋友間關照一下,犯不著有壓力吧。”衛騁微微偏過頭,目光坦蕩地望著她,揶揄道,“還是說……你對我其實餘情未了,怕自己把持不住?”
兩人音量都刻意壓低了,但他聲線中就莫名有份纏綿的曖昧,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餘情未了四個字被他念得黏黏糊糊。謝輕非輕咳一聲,果斷把東西收了。
隻是想到他今天一係列反常的行為,看他的眼神就古怪起來:“我有事情想問你,不是和案子有關的,算是……私事,所以你也可以不回答。”
衛騁大方道:“問吧。”
謝輕非直接道:“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衛騁愣了好一會兒,氣笑不得:“寒磣我呢?”
“沒有?”謝輕非蹙起眉,換了個委婉的說詞,“那約會對象呢?”
衛騁微微睜大眼睛,理解出她的意思後臉色頓時陰沉下來,一副被羞辱了的姿態,寒聲道:“謝輕非,不是什麼話都能拿來開玩笑。”
“沒有就算了,隨便問問。”謝輕非也沒想到他反應這麼大,長久以來的默契感讓她清楚地知道他在生氣,便解釋道,“我知道你白天去用了那個分娩體驗儀,有點好奇你的出發點罷了。”
衛騁急道:“我那是因為……”
——“你確定不告訴他?”
——“不。”
說到一半,他想起白天裡聽到的她和她姐的對話,儘管心裡有一萬個問題想要問她,仍隻是將自己的真實意圖收回,麵上冷冷道:“你一前女友,管得還挺寬。”
謝輕非當下反詰:“問問也不行,一點小事東遮西掩,你怕誰誤會啊?”
誰知衛騁盯著她,直接道:“你。”
謝輕非:“……”
衛騁:“我沒有和任何異性有曖昧關係,從小到大我隻和……反正,彆人怎麼以為無所謂,我不想你對我有誤會。”
說罷,他自己不知怎麼的也煩躁起來,凶巴巴拋下句“總之我的清白很重要”,又端起少爺架子,甚是冷酷地偏過頭。
謝輕非品出了他暴躁之下滿當當的委屈,但假裝聽不懂,說:“哦,走了。”
衛騁譜還沒擺完,聞言一垂眸,人還真走了。攔也不好攔,說又說不得,一口氣吊著不上不下的,最後他也隻好反手把窗子一開,任由冷冰冰夜風往臉上撲,在風聲裡哼了一聲:“壞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