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有上輩子嗎?我在上輩子見過……(2 / 2)

特級咒物觀南鏡 NINA耶 6979 字 2個月前

粉色頭發的少年非常健氣地笑了出來:“是夏天生的啊!那按月份來看,我才是哥哥啊!真好呢——”

他好像有點忘了邊界感,過分親昵地摸了摸觀南鏡的頭發,感覺像是在撫摸一塊上好的絲綢,自己都被自己的舉動嚇了一跳,收回手不自在地捏了捏:“對不起,那個……”

觀南鏡卻像是沒有在意,沒有惱怒,也沒有害羞,沒有讚同,也沒有否認,隻是揮手和他再見:“明天見,悠仁。”

電車呼嘯駛入站台,風帶起他們倆的衣角。

太陽已經徹底落下去了。

觀南鏡坐上電車,看了一下地圖,確認自己要一直坐到城市邊緣再轉公交上山。晚高峰快結束了,車上每一站人都在變少,三站後他坐了下來,騰出手回複短信,全是伏黑惠發來的。

對方顯然是剛結束一項工作,好不容易得到了空餘時間,說了許多的話。他講了自己在新學校待得還不錯,除了課題有點難和做鍛煉時不小心割了手有點痛外一切都好,就是感覺老師是個神經病(“他能力很強,但性格真的惡劣極了”);講了津美紀一切都好,混賬爹三個月沒打錢了不過幸好他現在的高中有高額助學金;又講了下個月可能會來仙台研學,他會儘量申請這邊的,如果能申請到的話就來看望他。

“課題有點難”,是遇到越級的咒靈了嗎?“鍛煉時不小心割了手”,那顯然是打架受傷了;“高額助學金”是他自己做咒術師的報酬吧……至於“研學”,不知道會是什麼任務。

但他這樣年輕的咒術師,應該是參與不到“他”的大事裡來的。無非是檢查封印一類的小工作。老師性格惡劣的話,就不會跟著他保駕護航,不用擔心有太超過的咒術師跟過來。所以看了半天後,觀南鏡到底是回了一個“好”。

伏黑惠不知道觀南鏡知道他是咒術師,這是理所當然的。觀南鏡隻想裝成普通人好好讀書、過平靜的校園生活,說起來就是今天虎杖爺爺對他孫子的那種渴望,所以隱瞞得很用心。

和伏黑惠做朋友是個意外,但意外既然發生了,那也沒什麼辦法。他們共同讀一個小學、一個初中,九年眨眼過,一直關係很好,一直很安寧。索性現在各走各的路,互不乾擾,觀南鏡希望不會有一天,他得在自己的生活與對方的性命中做二選一。

車輛呼啦一聲駛出隧道,觀南鏡抬頭,在車廂玻璃中模糊看見自己的臉,和外麵霧沉沉的山林,微薄搖曳的星點路燈。

車到站,該換乘了。

他回到寺廟裡時天已經黑透了。踩著竹木地板穿過空蕩的長廊,進入柴房,伴隨著清淡的芳香,羂索正穿著袈裟,心情很好地一邊哼歌一邊煮湯,因為剛換身體沒多久,額頭上的縫紉疤痕清晰可見。他背對著他說:

“可愛的寶貝回來啦,哥哥今天做了黃豆湯哦~好吃的黃豆湯~鏡也來嘗一口吧~”

觀南鏡的視線卻是落在了屋裡沒見過的……咒靈身上。火山一樣的頭,臉上隻頂著一隻碩大的黃澄澄的眼睛和一張嘴,耳朵用塞子塞起來了,此時正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看。這隻眼睛腫流露著毫無遮掩的窺視和惡意,仿佛已經穿透了眼前這具“虛弱無力”的人類軀體,充滿蔑視地給他意念判了死刑。

然而他的嘴巴卻咧出了一個巨大的笑容,聲音清晰有力:“你好,人類。”

沒有直接動手,張嘴說話了,還穿了不倫不類的衣服、抱著個胳膊。

有神智,是個實力還不錯的特級,顯然不是羂索剛收服的,雖然他的新殼有這份咒術。

觀南鏡瞥了一眼,不是很感興趣,完全無視了漏壺和他的招呼,目光又挪回了羂索身上,對方已經拎著勺子轉過身來看著他們了,滿臉笑容。

不知道為什麼,觀南鏡很討厭他的新相貌,看了幾個月了,還是很不習慣,感覺也很不舒服。他放下書包,站在笑眯眯的羂索麵前看了一會兒他的新殼——一個叫夏油傑的詛咒師的身體。

沒有叛變前好像是個特級咒術師,金字塔尖尖的罕見存在,也不奇怪羂索為什麼會興高采烈地果斷扔掉上一具身體換成他了。觀南鏡看他黑色的頭發,看他眯起的紫色瞳仁的眼睛,看他狐狸一樣上翹的嘴角,看他高大健壯的身軀被包裹在獨特的五條袈裟中,上麵甚至在他死後幾個月依然附著某種莫名熟悉、久久不散的檀香,這是他有記憶的十一年來,羂索用過的殼子中最漂亮、最強大的一具,可是不知道為什麼觀南鏡覺得彆扭極了。

就好像……無論如何,他都不應該是這個樣子才對。

“喂。”那個火山頭咒靈發出不甘寂寞的聲音:“人類兄弟,我想我們還在談事情。這就是你們的禮貌嗎?”

觀南鏡完全無視了他,靠在羂索對麵的桌子上,專注地看著他,輕聲說:“不要說話,不要笑,閉上眼睛。”

羂索一副“哎呀真是拿你沒辦法誰讓我溺愛你呢”的神情照辦後,看著這張氣質變得無比熟悉,但他能第一萬次確信自己真的從來沒見過的軀殼,觀南鏡徹底皺起了眉頭。

想不起來……

到底是怎麼回事,一定是忘掉了什麼東西……可是,真的想不起來……

羂索倒是在閉眼的時候感受到了什麼似的,睜開狹長的眼睛,隔著衣服摸了摸胸口的小一顆黑色項鏈,溫柔地問:“哦呦,竟然去見爺爺了嗎?他還好嗎?”

“很不好。”觀南鏡漠然:“活不了多久了。”

被完全拋在一旁的漏壺氣得頭頂爆炸了,耳塞也噴了出去:“所以我說——你們這對無良兄弟,倒是有點自知之明啊,你們以為是誰在這裡聽你們廢話——”

從他的身上驟然爆發出了洶湧澎湃的火焰,這是完全由咒力構成的極熱之火,純粹得宛如可以焚儘一切的地獄烈焰,幾乎是瞬間就要吞噬麵對麵相立的兩個人類。然而時間仿佛在這一瞬間的瞬間,放到了無限遲緩,漏壺無法捕捉發生了什麼,隻記得咒力流轉間,觀南鏡好像扭過頭來,看了他一眼——

“空。”

空靈的聲音還沒來得及傳達到他的耳朵裡,漏壺隻看見了對方動了動嘴唇。

他周圍的光、聲音、空氣、重力忽然都消失了。

不,

咒力也消失了。

儘管隻有一瞬,這一瞬卻仿佛漫長地超越了一生。他仿佛漂浮在宇宙空間中的普通人一般,失去了所有能依靠的東西,連光都沒有,動作失控著仿佛要在原地漂浮。與此同時一道重力卻如箭矢般破空而來,觀南鏡平靜的聲音落後一步,終於落到了他的耳朵裡:

“色。”

世界忽然又恢複了正常,光聲味觸感和咒力重新湧動,但漏壺已經反應不及,被咒力狠狠擊中飛出房屋,伴隨著一聲巨響,宛如一個出膛炮/彈般被擊飛到半空中的結界上!

強大嚴密的咒力像是鋼絲鐵網一般阻攔了他,漏壺狠狠撞擊在上麵,當即吐出了一口鮮血,又無力地滑落下來,身上出現了堅硬的花崗岩崩裂一般的紋路。

“什麼……你竟然是……咒靈……”

但比起這雷霆一擊,更讓他錯愕的顯然是彆的事,他臉上唯一的一隻大眼睛中瞳孔緊縮,死死盯著已經脫離了人類外形、像是一團半透明霧氣般飄出房間的觀南鏡看,頭上的火山頭都因為CPU過載而爆炸了。

“雖然鏡和你們還是有點差彆,他是依托這個特級咒具而存在的,不過暫且把他當成咒靈看也沒問題。”

“夏油傑”雙手從寬大的衣袖中拿出,從懷裡扯出還帶著他體溫的漆黑項鏈展示給漏壺看,笑容溫和。他這個殼的氣質實在是好,月光下這麼飄飄然獨立,仿佛仙人一個:

“怎麼樣,我展示出實力了嗎?現在我們可以談談了嗎?你想不想要吃黃豆湯?”

但觀南鏡還是很討厭這個殼子,連帶著對羂索也生不出好臉色來。

“要瘋出去瘋,有什麼陰謀詭計屋裡講,我不關心。”

巨大的梨樹憑空而生,在半空紮根而起,觀南鏡飄了上去,重新為自己凝聚出人類的血肉,裹了一件暗底蝴蝶紋的浴衣。

月光如水,他像水底搖曳的荇菜。

“彆打擾我學習。”

明天數學要隨堂quiz了,他還沒做完模擬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