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妖魔鬼怪是不需要心臟的,不是……(2 / 2)

特級咒物觀南鏡 NINA耶 8670 字 2個月前

當然是不可能站在那兒看我的,他已經上車走了呀。

這麼舍不得嗎?我好像……真是很喜歡鏡。

虎杖一邊邁進車廂一邊想,可是沒辦法,人家也是有舊友的嘛。

伏黑惠像個黑貓似的輕盈地跳下台階,他特意熬夜坐車過來,增加了半天的自由時間,才中午不到就已經在學校裡踩完了點,剩下的時間都自由了,可以安心等待觀南鏡放學,第一時間和他碰麵——這就是咒術師生活裡好不容易擠出的一點縫隙,放在平時還挺令人不爽的,可相逢的期待和喜悅衝淡了這種情緒,讓他頂著黑眼圈也依然情緒良好。

然而還沒來得及溜出去,伴隨著上午最後一節課的下課鈴聲,他一抬眼,就非常不巧地和手撐著臉坐在窗邊的觀南鏡對上了視線。

對方顯然也愣了一下,但接著又仿佛完全不意外似的,更往外傾點,被風吹起頭發,和他眨了眨眼睛。

啊!

伏黑惠張開手掌按住了下半張臉……丟死人了!!!

“下午的課呢?”

“請假了。”

觀南鏡邊發短信讓羂索幫他和老師打個招呼,邊說道:“惠的時間肯定很緊張吧?不然不會沒放學就來找我的……”

他們現在正坐在咖啡店裡,伏黑惠一隻手插在口袋裡,一隻手用來托著臉,邊喝黑咖啡邊看著觀南鏡帶著校徽刺繡的製服領子。他們現在穿著不一樣的製服,雖然已經看了兩個小時,一起吃了午飯、逛街買了伴手禮,但他還是感覺不習慣。觀南鏡隻是很平常地體貼著,他卻莫名感到了一種愧疚:

“對不起,我現在的高中實在是管理太嚴格了,研學的事情也很多,隻有半天可以自由活動……”

還得繼續和對方說謊。

他不習慣說,對麵也不習慣從他這裡聽。

觀南鏡掐掉手機,抬起眼睛來認真地看著他:“我沒有介意哦,惠。”

伏黑惠看了他兩秒,忽然有點忍不住笑:“什麼啊,一點都沒變嘛。”

完全直白的……一點都不會說謊。

也就他不會被嚇到吧?鏡和新同學能好好相處嗎?

觀南鏡安靜地吸了一口無糖抹茶奶,他和伏黑惠在這方麵的口味是很像的,喜歡苦味的東西。所以視線不由得就落到了伏黑惠買的口味齊全超甜和果子大套裝上麵,用眼神詢問這是給誰的。

“啊,是那個……我說很討厭的老師……”

大概是被自己的言行不一尷尬到了,伏黑惠的臉也有點僵,仿佛在找合理的原因來解釋自己這種抖m行為是怎麼回事,但嗯了三聲都找不到,他索性就破罐子破摔了:

“雖然說性格真的很惡劣,而且在我的第一次課程實踐裡他作為指導老師全程搗亂,但是畢竟是老師啊,我還是想要尊重他的……所以,嗯。”

“就隨便買一個給他。”伏黑惠彆扭地講。

“這次研學……他也來了嗎?”觀南鏡不動聲色地緊了緊眉心,但萬幸黑發少年下一句就說:“當然沒有,他還挺忙的,去彆的地方開講座了。”

“那就好。”觀南鏡歪著頭說:“不會有人來打擾我們了。”

伏黑惠有點頭疼:“所以說這種說話方式不行……”

他們交換了很多彼此新生活的信息。伏黑惠對他的“特殊宗教高中”有許多活力滿滿的抱怨,比如宗教類學校生源很固定,一年前發生了一點業界大事,導致今年新生很少,還有一個女孩子到現在都沒報到;

比如他的班主任,這個討厭鬼老師,特彆喜歡吃甜品裝扮還很奇怪;

比如校園生活外還要兼顧家庭,為他的混賬父親真的很煩,惹是生非,但是今年津美紀出事後又是他冒出來解決的……

“說實在的,我已經三年多沒有見到他了,可是又確實一直收到他打的錢。”伏黑惠滿臉複雜:“真是不想和這種人渣爹有這麼複雜的關係啊。”

親子關係很複雜嗎?觀南鏡想到了自己和羂索的關係,其實他也不懂對方到底是不是自己的父親或母親,但羂索一直是這麼說的,而且是他難得判斷不清真假的話,說明這件事裡麵有真有假,他也就可有可無地信了。

一個會置換身體的怪物和一個沒有過去、不知道為什麼留在這世間的咒魂,如果真的是親子大概也沒有那麼奇怪吧。但是他思索的神情被伏黑惠誤解了,對方輕聲說了抱歉。

“你和你這個國外回來的,哥哥……相處得還好嗎?”他顯然有點懊惱,生硬地轉移開話題,觀南鏡冰涼的手指輕輕搭在他有點發燙的臉上,把他的臉又推了回來。

“惠,你善解人意過頭了。”

伏黑惠一僵,往後猛躲,忍不住繼續糾結:“這種誇女孩的詞不要亂用在男生身上啊……說男生的話,‘體貼細心’就夠了。意思雖然是一樣的,可是界限感卻完全不同。”

他差點脫口而出擔憂:和新同學也是這麼亂說話嗎?

正式做了咒術師日夜開工後,他越發體會到人心不可測。長得漂亮的人不要和他人亂來往,他真怕哪天有什麼怨男怨女的咒靈纏到竹馬的身上去。

觀南鏡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也往後仰在椅子上,望著窗外,打了個小小的哈欠,續著之前的話題:“‘哥哥’……硬要說的話,我喜歡他的臉,但不喜歡他的性格。”

“外貌嗎?”伏黑惠看著他被下午金色的陽光照亮的側臉和唇下朱砂筆輕輕點上去似的一點紅痣,忽然有點不自在地咳了咳:“第一次聽你說喜歡什麼人的長相。”

“是啊,很奇怪吧。黑頭發,長眼睛……”

他不緊不慢地說著,伏黑惠卻更不自在了,然後就看到觀南鏡忽然扭過頭和他說:

“忽然發現和惠還有點像。但是哥哥是窄眼形,也沒有惠這麼長的睫毛。”

“彆逗我玩了。”

伏黑惠歎了口氣,明知道觀南鏡從不說謊,卻還是把他沒邊界的話定義為了“逗”。杏仁乳酪蛋糕上來了,他切好成勻稱的幾塊後推給他:

“我是真的希望你能和哥哥相處得好,如果他人不好,那——”

他剛想說“那你還不如回東京和我一起”,就把話頭吞了回去。

雖然說開始做咒術師後,他確實收入高了很多,但畢竟剛掙錢,沒有什麼資產可言,也不知道破爛老爹有沒有在外麵欠債。隻要他能多活一天,當然養得起津美紀和鏡,可咒術師的人生是沒有擔保的。也許明天他就會死在咒靈手裡,到那時津美紀好歹還有個三天兩頭就能搞到錢的爛人爹給她兜個底,鏡該怎麼辦呢?

說起來很殘酷,但現實就是這樣:他無力掌控自己的生命,無力承托姐姐的幸福,也無力負擔好友的人生。

儘管他如此想要。

“都說你善解人意過頭了。”觀南鏡的手指按在了他的眉心:“不管惠在擔心什麼,都請停住。我隻是不喜歡他,但他對我挺好的,也很有錢,有求必應,隻是性格很差……要說的話,其實就是和我媽一個樣。”

“你見過我‘媽媽’的。”

當然是一個樣,他們倆本來就是同一個“人”,隻是換了軀殼。

媽死了,哥哥“回來”繼續撫養他。

在外人看來不幸哀傷的家庭變動,有著多麼變態古怪的內裡。

但觀南鏡讓伏黑惠放心,說得倒也都是真話。雖然羂索經常讓他感覺陰風陣陣,也不願意交出他棲身的咒物,但他確實從來沒缺過錢,對觀南鏡也算得上是有求必應——不然也不會找身份陪他讀書、上學,讓他能夠在作為咒靈降生後扮演一個人類小孩,一年年看似平凡地“長大”。

在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時刻裡,羂索都對他稱得上溺愛,剩下的百分之零點零一是觀南鏡清醒的理智支撐的空間,在這狹小的縫隙裡,他始終清楚地知道羂索並不愛他。

更何況他還沒搞清楚對方到底是不是自己的父或母。

誰知道所有“溺愛”都是出於什麼原因呢。

但這番話顯然讓伏黑惠放心了不少。觀南鏡一般來說話確實不多,可也不是人們想象中的那種目中無人、遁入空門的高嶺之花。他對伏黑惠的話就總是不少,從無隱瞞,從無傷害。想到這裡,伏黑惠心底有種鈍鈍的柔軟。

“你過得好,我就放心了。”他難得也直白地表達情緒,但還是內斂,聲音輕得一塌糊塗。

今天是個大晴天,他們出門時正好是落日前的四十分鐘,外頭朝霞滿天,從拍照的角度來說,這是一天裡的magic hour,柔和又色彩豐富的光線中,一切都美得離奇,高挑挺拔的漂亮dk組合更是畫一樣。在咖啡店裡明晃晃地靠著窗坐久了,好多年輕女孩在衝他們遠遠地偷偷拍照片,發出“你去要他的line”“不還是你去”的爭執。

太陽快落下,分開的時間到了。

他們倆都不能讓對方知道自己晚上要去哪裡,也都沒有問詢彼此,默契地在大路儘頭提了分開。

伏黑惠說如果明天走得遲點就再一起吃個午飯,但他們其實心裡都清楚這是溫柔的謊言。

謊言不會改變離彆的本質,隻是讓這個時刻顯得不太尖銳。

觀南鏡想,這個時刻也許更適合一個真實的擁抱,而不是一個虛假的諾言。但他沒有提出這份要求,也算不上多麼渴求它。

反正再見的機會還有太多。

隻要伏黑惠沒死掉的話。

然而在他坐著電車,快晃到山腳下的時候,手機一響,彈出一條簡短的信息:

“鏡,我爺爺走了。”

而伏黑惠打開了那個本應安放著特級咒物的封印箱,發現裡麵……空無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