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但有他在,天地也不能傷他分毫……(1 / 2)

特級咒物觀南鏡 NINA耶 10036 字 1個月前

實話實說,把順平帶到家裡、然後弄暈過去的過程沒有任何難處,因為對方從被邀請去他家裡玩開始就已經是一種相當死機的狀態了。

臉通紅的、腦子仿佛CPU過載所以無法反應。

他這種全然信任和順從的姿態讓觀南鏡感覺自己甚至不需要動用咒力,隨便在水裡放點安眠藥對方都會毫無懷疑地大口咕嚕咕嚕喝下然後睡死過去。但不知道吃安眠藥對人類的身體有沒有什麼壞處,更關鍵的是家裡實際上也沒有安眠藥,所以他隻是想想,沒有這麼乾。

觀南鏡給順平倒了熱可可,準備了零食,挑了一部電影,陪他一起坐在了毛絨絨的地毯上,應和對方激動的、亮亮的眼睛說了幾句話——然後就把人弄暈了。

他現在有了大概兩個小時自由活動的時間,可以料理一下外麵發癲的家夥。

不過……觀南鏡拉開窗戶,雨水紛紛,卻沒有一滴落入室內,房間裡安靜到隻剩下了男高中生均勻的呼吸——外麵已展開了一個半透明的結界,在他出去後,將會牢不可破地保護著昏睡的吉野順平——不過,他不覺得自己需要這麼久。

“不要在我周圍惹事。”觀南鏡懶得和真人玩躲貓貓的遊戲,沒用幾分鐘就在一個滴滴答答的下水道裡把對方堵住了,用整整一百八十條細細的鋼筋:“‘夏油傑’和你達成了什麼交易,和我沒關係。如果你再礙事的話,我會殺了你。”

被他固定在牆角的真人逐漸發出一陣陣大笑,眼睛裡閃爍的是全然興奮的、惡意的光:

“真的嗎?你真的可以違背他的命令行事嗎?你啊——以為自己是自由的、實際上根本就是對方捏在手掌心吧——”

咒靈就是這樣。觀南鏡毫不留情地把鋼筋穿得更用力了點,在真人的嚎叫中卻感覺內心一片平靜。真人說的是對的,這個從人類對人類的憎恨中誕生出的咒靈,真的很擅長捕捉人性的弱點,但是他錯估的一點在於,觀南鏡並不像他想象中一樣活在虛妄中。

他也許活在很多謊言中,活在很多錯亂內,很多謎題裡,但唯獨不會自欺欺人。

從一片混沌、記憶全失的誕生日開始時就是如此,他對羂索從來都沒有幻想,對自己的處境一直一清二楚。已經很痛苦的人,當然不會再被刺痛。

自以為自己從人心中誕生,就能隨意看穿和玩弄他人的蠢貨,才是在自欺欺人。

傲慢是如此容易蒙蔽雙眼,對咒靈來說也是一樣。

“那又怎麼樣呢?”觀南鏡抬起手腕,指尖咒力如旋渦般轉動——他在大範圍地抽走空氣。

在陰暗潮濕的水泥通道裡,他反倒顯得一塵不染、眼清目明,紅痣如果是在眉心,他將會很像是壁畫上的一尊童子:

“你——太弱了。在他發現前,我可以殺死你一百次。”

真人瞳孔緊縮,在真正的死亡威脅前,終於放棄了花裡胡哨的犯賤話語,一改剛剛掛在鋼筋上虛弱無力的樣子,生龍活虎地蠕動變形著跳下鋼筋,一邊衝著他衝過來一邊裂開嘴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太棒了,太棒了!!!那就來試試殺死我吧,讓我嘗嘗死亡的滋味,讓我嘗嘗看你的靈魂!——”

雖然他奇行種一般扭動的掉san身軀、癲狂的表情和高昂的語調讓他看起來很像是什麼要爆種的反派boss,但是觀南鏡說他傲慢真是一點也沒錯。

覺得自己在麵對極限時就一定能突破極限、實現飛躍式的進步,這也是一種人類特有的唯心主義式自戀幻想。“自我無所不能”,這是孩童式的自我膨脹錯覺,放在無視規則、自顧自認為自己是絕對的主角、宇宙中心的新生咒靈身上,可笑得格外明顯。

三招都過不了啊。

觀南鏡隻是抽走了一定空間內的空氣、然後打在了對方身上,就把它攪碎成了肉泥。雖然真人在急速蠕動著想重新拚起來,但觀南鏡已經再次扭轉了真實,把它全收攏了起來,不給逃跑的機會,然後狠狠地一腳踩住。

什麼臭魚爛蝦。

“奇怪,我怎麼會碰不到你的靈魂?為什麼?明明是裸|露在外的。”

真人像一堆肉蟲子一樣蠕動,伸出一隻畸形的手,試圖摸上觀南鏡裸|露在外的一點點腳踝上的皮膚,被削掉後又不在意地拚湊起來,發出困惑的聲音:

“你又為什麼可以傷害到我的靈魂?”

靈魂,是啊,這攤肉泥竟然也是有靈魂的,就和他在這裡做的那麼多悲慘哭嚎的異性人類一樣。

觀南鏡本來沒想殺了它的,現在都有點惡心到了,不懂自己為什麼要忍受這種東西——歸根結底,就像他剛剛說的一樣,在羂索趕到前他足以弄死真人了。

他從來不妨礙羂索的事業,對方也該管好他的棋子,不要讓它失控了來破壞他安穩的校園生活。然而就在他猶豫的瞬間,口袋裡卻忽然傳來震動感,清脆的手機鈴聲在整個甬道結構的長廊中回蕩。

是‘夏油傑’來電。

他垂下眼皮,到底還是接了起來。

“喂,是鏡嗎?”電話那頭立刻傳來的卻是漏壺一板一眼的聲音:“真人在你附近嗎?夏油傑說它在,彆殺了它。”

“彆殺它?”觀南鏡又踩了一腳真人,讓它發出痛呼:“我現在身份是人類,他跟在我附近,在有監控的大庭廣眾之下殺了我的同學。馬上咒術師可能會介入調查,查到我頭上我們都會暴露,這是你們想要的嗎?”

“什麼?”

漏壺聽出了點動靜,沒談正事,反而是先有點納悶地說:

“你在踩著它嗎?建議還是不要踩了,彆獎勵它。你越踩,它恐怕越來勁……”

真人在痛苦嚎叫中摻入了嘻嘻哈哈的扭曲笑聲:“啊呀,漏壺看靈真準。”

觀南鏡:……

在觀南鏡決定結束和咒靈的弱智通話前,羂索接過了電話。屬於夏油傑的聲音非常柔和與安定,一如既往的帶著溺愛的感覺:

“寶寶,沒必要和真人起衝突,放了它吧。這件事我來善後,我向你保證,從現在起,他做事不會妨礙你上學的——你聽得出我沒有在說謊,不是嗎?”

“……彆喊我寶寶,好惡心。”

觀南鏡掛了電話。

真人大概是疼得沒力氣了,也不蠕了,隻是散亂在他的腳底下,依舊被咒力折磨著——觀南鏡看了它一會兒,到底是鬆開了腳,仔細檢查了一下身上的製服,確認沒有不對的地方後就開始往外走。在背對著陰影離開了數十步後,他聽到了從背後傳來血肉重組的簌簌聲,還有幽幽的聲音:

“彆覺得可以騙過我,騙子,你們兄弟都是騙子。他不是‘夏油傑’——你裝著醜惡的人類靈魂,你也不是咒靈。”

觀南鏡腳步毫無停頓,幾秒後,對方卻忽然又開始發癲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說玩笑話的,合作愉快哦~真是冷淡啊,鏡,好不容易找你玩一下,你卻這麼粗暴——”

把這些聲音甩在背後,觀南鏡走了出去。

“為什麼不願意告訴我啊?難道我不是你的愛人嗎?”

“可我是個怪物!而你卻是人類!你不會愛這樣的我……”

吉野順平是在對話聲和淅淅瀝瀝的雨水聲中醒來的。

屋內沒拉窗簾,但依然很暗,顯然是快天黑了。麵前掛在牆上的屏幕中正在播放電影,儘管頭腦還糊塗著,但他還是一眼認出了這是《蚯蚓人1》,畢竟他看了很多遍。有小小的風從窗戶裡進來,把窗簾吹得微微鼓起,送來初夏的植物香氣。

一種無法言喻的安寧與睡了個好覺的舒適將他籠罩住,讓他一度沒反應過來自己在哪兒,隻是呆呆地坐在地毯上,稚嫩柔軟的脊椎彎曲,臉頰貼住自己的胳膊,往旁邊望:

啊!

看到正在專心看電影的觀南鏡,他才忽然回魂了似的,想起來自己是在朋友家做客!

“醒了嗎?”觀南鏡扭過頭來看他,很自然地說:“沒事哦,順平隻是看了一會兒電影就睡著了……肚子還疼嗎?”

吉野順平還沒來得及惶恐,不安就被對方打散了。

“不,不疼了。”

他重新安靜下來,習慣性地蜷縮著肩膀。

觀南鏡輕輕說:“嗯。”

雖然電影還在播放,但他們都感覺到了彼此的注意力並不在影片上,他們更像是共同坐在淅淅瀝瀝的雨聲中發了一會兒呆。

“我們倆在一起的時候總是在下雨呢……”

順平抱著膝蓋,小聲說。

“順平不喜歡雨水嗎?”

觀南鏡用手掌撐著下巴,柔軟漂亮的黑發散落了一點在旁邊,讓他看起來很像是被精心飼養的名貴貓咪。吉野順平其實有點害怕他的眼睛,有點太過漂亮和幽深的深綠瞳仁,看久了會有種驚心動魄的感覺,像是誌怪小說裡說的那樣“路遇美目,跳懸崖”。

“不,喜歡的……雨天的時候,大家都早早放學離開了,我可以簡簡單單地就回到家,自己看電影,等著媽媽回來幫她做飯,一起吃飯、看電視劇,……對不起,聽起來好宅男、好窩囊、好無趣啊。”

他本能地隔著發絲按住自己的額頭,觀南鏡莫名知道了此時自己應該“擁抱”他,就像昨天看到的電影裡的動作一樣,但他伸不出手。在他和順平之間,明明隻間隔著空氣、一小塊毛茸茸的地毯和雨帶來的淡淡水汽,卻好像隔著一整條生與死的長河。

他能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對方年輕又旺盛的生命,即使在順平自己看來他是孱弱又痛苦的,可觀南鏡感受到的卻是再鮮活不過的心跳、再鮮活不過的血液湧動聲、再鮮活不過的體溫。

“順平。”

“嗯?”

“頭發——”觀南鏡和他說:“可以撥上去嗎?”

吉野順平沉默了下來,眼睛裡露出一種“拒絕了是不是就會失去朋友”“答應了是不是也會失去朋友”的苦痛。

“對不起……可以,不要嗎?”

如果結果都是失去朋友的話,還是不要被看到醜陋的、傷痕累累的一麵比較好。不管此時此刻觀南鏡是不是真的在關心他,日後如果他不再和自己是朋友了,這份“看見”一定會變成他傷害自己的工具。

吉野順平不是想抱怨人性,他隻是怕了。

“可以哦。”

出乎他意料的是,觀南鏡仿佛隻是友善地好奇了一下,並不想強迫他披露自己。對方緊接著問了新的問題:

“媽媽……是什麼樣的?”

是從小不在母親身邊長大嗎?吉野順平敏感地意識到觀南鏡好像非常迷茫和關注這個話題。這讓他變得非常小心翼翼、幾乎有點不知所措,根本不敢講自己的媽媽有多麼好,生怕自己悲慘人生中這麼點僅剩的幸福會刺痛到另一個不幸者,哪怕對方可能隻是在這一件事上有點不幸運罷了:

“呃,媽媽就是媽媽啊……”

連他都可以確認,這下換成觀南鏡在悶悶不樂了。

都說了不要總想著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媽媽了,觀南鏡沉悶地想,我根本就是,沒有來處的東西嘛。

為了緩和氣氛,順平主動提出要去添飲料,打開冰箱時意外發現裡麵放了很多甜品。回想起第一次見麵那天,在車上觀南鏡的哥哥和他打趣的話,他覺得真的有點可愛,跑到房間門口問觀南鏡,試圖提振對方的心情:

“真的好多點心啊,沒想到鏡你是喜歡吃甜品的性格呢——需要我拿幾份給你嗎?”

觀南鏡愣了一下,才想起來那些東西確實是自己買的,也站起身來:

“……其實,也不是喜歡吃,就是習慣往冰箱裡存,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滿冰箱的甜點,他完全沒動過,仿佛是買在這裡等彆人吃一樣。其中大多是和式點心,順平感慨說口味也很古雅啊,觀南鏡腦子裡閃過的原因卻是“並不是出於口味偏好,隻是和式點心更容易一口吞,匆忙的時刻也可以吞兩個”——太奇怪了,這又是什麼時候形成的觀念?

觀南鏡太習慣於不去探究自己混沌的精神了,這還是他第一次試試自己買的東西。他給順平拿了一個草莓味的大福,給自己拿了個抹茶的,兩個人一起坐在餐桌邊很認真地吃掉了。

“好好吃——”順平的臉上沾著點粉色的糖霜,認真地和觀南鏡說,然後就有點不安地發現對方的吃相好文雅、小口小口的、一點抹茶粉都沒沾到——啊,不,還是沾到了,而且是在鼻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