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一個九品奉儀 誰也未當回事,畢竟……(1 / 2)

傅知雪挨了仗刑後,還未來得及上藥,便被人攆出了慶陽殿北苑,連夜送去了南宮門外的浣衣局。

石榴哭天搶地要跟隨傅知雪一起去浣衣局,被幾名壯碩的嬤嬤按下,隨後馬不停蹄送去了禦馬舍,一堆馬糞等著她清理。

主仆二人不得相見。

浣衣局管事曹公公是個厲害角色,收了阮氏給予的好處,把傅知雪安置在西南角一處狹窄的舍房裡。

舍房斜對麵就是茅廁,味道刺鼻。

舍房裡麵更是不像樣,陳年斑駁的土牆,坑坑窪窪的土炕,一床打滿補丁的破被褥,連個像樣的桌椅都無。

土炕角落裡堆著一個敞口的褪色紅木箱籠,裡麵竟然還有一件沾染了血跡的破衣衫。

曹公公揮手打發掉抬人過來的四名小太監,站在門口一臉嫌棄地打量四周,用帕子捂著鼻子,嘖嘖幾聲。

落難的鳳凰不如雞哦。

曹公公朝趴在床上的傅知雪說道:“傅奉儀——”

意識到稱呼不對,曹公公忙改口,“傅知雪,太子妃娘娘大發善心,特準你養好傷再下地乾活,待會兒會有監工嬤嬤來告誡你浣衣局裡的規矩。”

薛環雖買通了仗刑的宮人,但二十板子打在身上委實不輕,十天半月絕對下不了床。

傅知雪疼得神誌不清,想死的心都有了,奈何她還不能就此昏睡過去。

曹公公說的話她一句都未聽清,她咬牙強撐,嗓子乾啞,滿嘴血沫,壓根說不出話來。

血腥味與茅廁的臭味混淆在一塊,曹公公多待一刻就是煎熬,忙不迭交代幾件重要的事,便腳底抹油溜了。

不多時有人送來了飯菜,一個饅頭外加半碗白菜幫子,送飯的宮女一臉冷漠,送完就走,也不搭話。

房門哐當一聲被關上,倒是沒落鎖,篤定她這副鬼樣子難以逃出去。

傅知雪自嘲一笑,阮氏準她養好傷?嗬,無人送外敷的藥膏,她的貼身物件也被留在了北苑,大抵都被東宮的下人瓜分了。

讓她不藥而愈?

吸了一口冷氣,傅知雪閉了閉眼,之後費力地掀開眼皮,慢慢抬起上半身,往床頭方向挪去。

嘶——

挪一下便是錐心刺骨的疼!

她咬牙忍住,忍一忍就過去了,不吃鐵定不行,她得吃!

藏在屋頂的影六、影八不忍目睹,二人對傅知雪刮目相看,此種艱難環境下,她不僅未抱怨,還拚命求生,值得他們敬佩。

影八憋不住,壓低嗓音問影六,“六哥,之前傅奉儀被仗刑,你我不能出手相幫,這會兒無人看守,我們該——”

影六抬手示意影八噤聲,有人推門溜了進來。

來者不是生人,恰是曾經借調東宮幫傅知雪繡過牡丹花的雪芝。

雪芝得罪了繡坊的管事嬤嬤,被攆到浣衣局做工,傍晚傅知雪被抬進來時,雪芝正好撞見了,恰巧聽到旁人的八卦議論。

在慶陽殿北苑做繡活的那幾日,傅奉儀待雪芝還不錯,雪芝如今也遭了難,雖幫不上什麼大忙,但來偷偷探望還是能的。

屋子一眼窺到底,雪芝一轉身見到趴在炕上,伸手費力夠碗的傅知雪,忍不住落淚,傅奉儀也太慘了。

“傅奉儀,我來幫你——”

雪芝幾個箭步上前,端起冷冰冰的碗,小心翼翼走到炕旁坐下,把水遞到傅知雪嘴邊。

傅知雪來不及多問,雙手摁住雪芝的手腕,垂首迫不及待喝碗裡的水。

冬日夜裡涼水下肚不好受,這節骨眼上也顧不上那麼多了。

一鼓作氣喝了大半碗,有了水潤嗓子,傅知雪勉強有了一絲力氣,她重新趴臥床上,歪頭向雪芝道謝,“雪芝,讓你看笑話了,不過,你怎麼在此?”

雪芝把水碗擱至一旁,又去把饅頭端來,小聲回道:“說出來不怕您笑話,繡坊管事嬤嬤看中我,想讓我當她兒媳,她胖兒子是個傻的,我不願意嫁,就被管事嬤嬤尋了錯處送到了這裡。”

傅知雪聞言苦笑,接過饅頭咬了一口,硬邦邦的,難以下咽,可又不得不吃。

“雪芝,你彆再尊稱我了,我眼下已脫了奉儀籍,隻是一名浣衣局做粗活的宮人。”

雪芝搖頭,怕傅知雪噎著,又把水遞到她嘴邊,“傅——傅姑娘,您吉人自有天相,早晚會飛出這破地方一飛衝天!”

早在北苑第一次見到傅知雪,雪芝就有種感覺,這位傅奉儀絕不會隻是奉儀,將來定有大造化。

忽然外間有腳步聲傳來,雪芝見狀忙跑到門後躲著,等了片刻,結伴去茅廁的宮人們腳步聲走遠了。

傅知雪不想讓雪芝惹麻煩上身,輕聲催促她,“雪芝你快回去吧,今日相助之恩,我銘記於心,他日你若有求於我,我定會伸手相幫。”

雪芝見狀,也不好多留,便把懷裡帶來的棗糕塞到傅知雪手上,“我明晚再來看你。”

繡著牡丹花樣的怕子裡裹著一塊不大的棗糕,棗糕還溫熱呢。

雪中送炭難。

傅知雪憋住快要洶湧的淚意,再次謝過雪芝,待人走後,她舍不得吃,重新裹好收進被褥裡。

誰知道明天還有沒有人送饅頭過來。

曹公公嘴裡提及的監工嬤嬤一直未見蹤影,外麵夜色正濃,想必也不會再來了。

傅知雪眼皮重,撐不住睡了過去。

當夜,她發起了高燒,且來勢洶洶,嗓子冒煙,身邊又沒有伺候的人,她爬不起來去求人。

絕望之際,她心酸落淚,老天爺再幫她一次吧,她還有大仇未報,就這麼糊塗死去太便宜那幫惡人。

渾渾噩噩燒得神思糊塗之時,有人悄摸進了這間小小狹窄的舍房。

額頭貼來的涼手驚醒了傅知雪,她費力地掀了掀眼皮,借著外間廊下透進來的淡淡月光,勉強看清來人是一位身穿黑色夜行衣的男人。

對方蒙著臉,隻露著一雙沒有情緒的眼,他腰上還彆著一把劍,阮氏都把她送來浣衣局受罪來了,不該再派殺手來殺她,唯一說得通的便是蕭炫的人。

她頭暈目眩,憑著驚人的毅力問道:“皇上身邊的暗衛?”

影六近距離打量傅知雪,心中越發對她敬佩,他傳達皇上的話,“傅姑娘,皇上問你是想留在浣衣局還是出宮。”

出宮?

傅知雪咬破舌頭,嘴裡又一次彌漫著血腥味,疼痛令她稍微清醒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