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成儒進了屋,見他姑娘兩眼亮晶晶,含了笑望他,肅穆著的麵孔一下笑得慈愛。
“誰家的傻姑娘,怎麼穿得像隻胖熊了?”
沈知音眨巴了下眼睛,去瞧香寶丫頭。
小丫頭一縮脖子。
方才明玉、明珠已給小姐套了好幾件厚實衣裳,出門又叮囑了她。說什麼莫要讓小姐受涼,於是她又……
“你這丫頭!”
見老爺嘴上怪她,麵上倒也沒生幾分氣惱,香寶甜甜一笑,“這樣可不暖和了?”
“咱們自個兒屋裡頭,也沒個外人,不打緊的!”香寶又衝小姐柔聲撒嬌,“是吧,小姐?”
沈知音這會兒知道了自己被裹成了傻樣,還被她爹爹看了笑話,哪裡會理她。
隻安安靜靜瞧了這笑嘻嘻的壞丫頭。
見這主仆二人相處倒也不錯,沈成儒也無心追究,向後看了一眼。
目光示意了身後人。
靜立在一側的沈君成得了老爺的令,這才上前,輕輕一抽,從小姐肩頭取下了大氅。
他動作利落、輕快,待沈知音反應過來,人已經走去掛好她的衣裳了。
方才,這人從肩側照麵而來,她心跳沒出息的亂了一瞬。
待他無聲走開,那種沒來由的慌亂才穩住了,她複又得了呼吸。
沈知音摸了摸臉,心裡有些懊惱。這會兒她隻望自己沒羞紅了臉,被她爹爹識破。
沈成儒落了座後,又瞧過他姑娘。
音丫頭微微俯首,嬌柔太過。
這副模樣落在他從商多年、精明老辣的二爺眼裡,那便是一副任人欺辱的乖巧、順受了。
若是旁人,即便是個女兒家,他也不大喜這樣的軟弱性子。
無奈卻是自家的姑娘。
是以,二爺忍不住佯裝嗔怪,又含了寵溺地質問了他家傻丫頭,“這小丫頭這麼胡來,你這小姐怎麼願意的?”
見阿音不吱聲,隻抬眼瞧他,眼眸裡含了明亮的笑意。
便知這傻姑娘是喜愛這小丫頭的,才任了她們胡來。
罷了,小姐寵著,他也不管了。
一旁,香寶不但絲毫不怯,反而恃寵而驕,脆生生來了一句,“小姐很乖!”
說完,又跑到小姐的眼跟前。
香寶丫頭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稀罕地瞧著她家小姐白生生的臉蛋,覺得可親、又可愛。
她家小姐那是世上最好看的人兒了!
“是不是,咱小姐可乖了……”
小丫頭聲音輕輕柔柔,像是一片羽毛滑過耳側。
沈知音聽後,隻是淺笑,含羞垂了眸。
待看到音丫頭又抬眼,瞧過來時,二爺便知,她姑娘這是不好意思了。
阿音命苦,打小沒了母親,口疾更是害了她。
打小就沒一個小姐妹、孤零零的安靜姑娘,這會兒有了體己人,有些膽怯倒也在情理之中。
還是這小丫頭膽大,能和阿音親近起來。
沈成儒看在眼裡,甚覺欣慰。
香寶自然看得出來,老爺也是喜愛她的,正在興頭上呢,冷不防感覺一道沉冷的探視從後背襲來。
她一回頭,便對上沈相公的冷眼。
這管家兒子立在一處,周身又靜又冷。
這會兒天色還未大暗,屋內燈燭隻點了幾處,這人就藏在半明半暗、隱隱綽綽的一處。
本該耀目的一個人,卻被燭火明滅的迷迷蒙蒙。
香寶收回視線,臉上笑容也隨之散了去。
這沈相公可怪,她哪裡又得罪了他了?
竟比主子還難伺候的。
沈君成方才瞧著這沒分寸的丫頭,心裡就不大是滋味,哪能有如此厚臉皮的丫頭?
也真個沒規矩的、不像話!
他麵色有些陰晴,憑白不喜這小丫頭的話。
這會兒也裝不出溫煦和睦了,不顧老爺在場,直接發了聲。
“你這丫頭!你當小姐是什麼,怎能落你口舌?”
香寶一驚。
這人發什麼癲,憑白咬她?
這會兒她倒也不怕,隻對著座上的老爺笑道,“您這沒說話呢,沈相公倒是積極。這麼當緊小姐,回頭老爺您定要賞了他!”
沈成儒也不知這君成哪裡來的情緒,放下手上的茶盅,咳嗽了一聲。
哪知,這小子全當個沒聽見,還是死死揪了小丫頭不放過。
沈君成目光落在小姐的衣上,一副冷酷的模樣。
“你就是這樣照顧小姐的?”
“竟然還大言不慚,讓小姐聽你們這些奴婢的話?”
沈相公這話語氣可重,香寶忽就紅了眼。
到底是說不過他。
“我也不過是聽兩位姐姐的吩咐,沈相公您莫要欺負我一個小的值守丫頭。”
“哦?這會兒又是我欺負你了?那先前兒不知冷熱的,欺負小姐不吭氣兒的,可是你這伶俐的丫頭?”
沈君成毫不留情。
見這人步步緊逼,香寶也是想不通了。往日裡,這位爺有個什麼事兒不敢去找兩位姐姐,也都是她給了臉的。
她小弟也跑前跑後地給他賣命,今兒這麼逮著她下刀,也真不是個人了。
香寶尋向小姐。
可憐的小姐小臉微驚,張嘴仿似要說話的樣子,她兩行清淚就這麼直直流下來。
心裡委屈得不行。
“您莫要給奴婢說話,小心得罪了沈相公,傷了您的心!奴婢受氣無妨,隻可憐小姐你……”
原本,沈成儒是想將他二人全攆出去的,他難得來看一次閨女,哪能讓他們在這處給他姑娘氣受。
聽了小丫頭這話,他心一揪,望向那管家兒子,再也開不了口。
果然,君成已沉了麵孔,對著一個小丫頭來了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