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這種人我見得多了,自然也很難記得清楚他們的臉,一般都會起個昵稱。
被我起了A同學昵稱的有原和也麵上的茫然隨即被更深層次的憤怒所替代,他捏緊拳頭大踏步向我走來,語調越漲越高:
“你居然不知道我為什麼找你?金菲士!你居然不記得小野隆——”
“等等!”我下意識脫口而出。
但來不及了。
“——”
子彈驟然射出,精準擊中了有原和也的太陽穴。
青年在離我三步的距離倒了下去,裂眥嚼齒。
我揉了揉眉心。
雖然知道對麵星野聽不見,但此刻還是難免升起了一絲無奈。
我摸出手機,打了過去。
星野接得很快,語氣依然淡漠平靜:“我現在過來。”
我應了一聲,轉身看向對麵樓,眯了眯眼。
在日光反射下,我自然看不清對麵樓的星野,但我知道他會在哪個點位。
畢竟狙擊手會選的就那幾處地方,幾個月前蘇格蘭就在計劃表裡全列出來給我看過。
總有種用了主場地圖勝之不武的罪惡感。
我將藍牙耳機帶上,轉而騰手去摸了有原和也身上的手機。
耳機那頭傳來了細碎的聲響,那是星野正在快而有條不紊地拆解槍械,清理痕跡。
隨即風聲驟然而起,大概星野又選擇了從回旋樓梯間一躍而下。
他的速度和我完全就是上下極點,不過片刻他就推開了天台的門,右手手腕上粗略纏了層繃帶,睫毛低垂,隻有胸膛略微起伏。
我蹲在有原和也邊上查看著他的手機。
這孩子確實實誠,我愣是沒從他手機裡找出任何和雷斯林或FBI有關的信息,圖冊裡則是有著很多動漫截圖或者美女寫真。
分界線大概是在12月8號。
從去年12月8號那一天之後,他相冊裡存的圖就隻剩下了有關我的資料。
雖然都是表麵上一些糊弄人的東西,但就這麼大喇喇把這些玩意存著,甚至還沒加密來源,這家夥要是FBI的臥底,想必FBI活不到今天。
“沒什麼好查的,之後看看來源抓一批人給雪莉去當實驗耗材就行。”
我皺著眉翻找著手機,很想歎氣。
“你知道現在我的感受是什麼嗎?”我問星野。
他在聽我做出評價後已經開始收拾現場,聞言抬頭看了我一眼,權當捧場。
“有種我們這邊嚴陣以待大費周章做好了完全準備,結果對麵真的就是隨隨便便路過的炮灰。”我從自己匱乏的單詞庫裡翻了翻,勉強挑出一個詞,“大炮打蚊子。”
星野搖了搖頭,提醒我:“彆忘了蘇特恩。”
我撇了撇嘴。
從A同學開始搜集我情報時,我就做好了把他和蘇特恩綁一塊解決了的打算。
因此我稍微使了點手段,先讓蘇特恩注意到了A同學,再順理成章讓A同學被蘇特恩收編,又在兩人密謀時讓星野露了個破綻。
喏,魚兒這不就上鉤了。
A同學隻是組織裡的普通人,蘇特恩也隻是組織最低一檔的白手套,自然也不了解我和星野。
或者說,金菲士和尼格羅尼。
視頻偽造,權限更改這些信息技術層麵難以觀察的暫且不論,我確實很好奇,這麼多年來蜂擁而至找我麻煩的,為什麼都會對星野的能力產生誤判。
明明這家夥才是行動組的誒。
看到對麵那堆警車警員了嗎,星野……尼格羅尼絕對能一人單挑他們全部。
“走吧,你是不是也沒吃午飯,我們去便利店看看。”
我衝星野揚了揚下巴。
在將A同學手機還回去時,他的手機又進了一條新的短信,是葬儀公司的,提醒這家夥支付墓地費用。
這是提前給自己選好了墓地?
我仔細看了看賬單,又明白過來不是。
畢竟人可以提前買墓地,但總不能提前舉辦葬禮付服務費吧。
不過葬儀公司這下要失望了。
假如A同學賬戶裡還有存款,我當然很樂意幫忙收個尾。可惜我剛翻過一遍他手機,知道這破孩子身上真是一分錢不剩,窮光蛋一個,全身上下最值錢的可能就是這部手機。
現在就連這部手機也得跟身體一塊被清理了。
我衝星野聳了聳肩,直起了身。
“對了,你知道小野隆這個名字嗎?”我突然想起,問道。
*
結果直到我倆晃到便利店門口,星野也沒告訴我答案。
今天的警方似乎格外忙碌,我們都離那片街區幾百米了,才有一輛警用摩托慌慌張張往那棟小樓而去。
宮野明美今天不在便利店裡。
不過說來也是,她隻是代班一次,又不是常駐店員。
我拒絕承認高燒把我燒傻了這一事實。幸好此刻在我身邊的是星野不是花崎,不然花崎早該嘲諷我跑這麼遠來這麼破的便利店買午飯是不是腦子有坑。
星野……星野隻是很普通地挑選好了三明治,又很普通地掏錢付款,就是那三明治種類看得我胃痛。
謝邀,一看就想起來了琴酒。
本以為這一天就這麼輕輕鬆鬆混過去了,誰料出了便利店,還有驚喜等著我。
一個小女孩,約莫十三四歲左右,穿著很漂亮的公主裙,頭發梳得整整齊齊,膚色有一種一看就是嬌生慣養出的優渥,攔住了我和星野。
她手腕上鬆鬆垮垮帶著一條女士腕表,從明顯已經勒到最緊卻還是很鬆的表帶看,這顯然是給成年女性使用的。
小女孩拿母親的東西用很常見,但這塊腕表同時還讓我眼熟,就不太常見了。
“你們認識廣田姐姐嗎?”小女孩睜著一雙眼睛,語氣滿是興奮,“你們是她的同事嗎?”
“小妹妹,”我先開了口,笑吟吟道,“偷東西可不是個好習慣。”
按照宮野明美的性格,她絕不會把自己的隨身物品給人,更彆提會讓她想起自己妹妹的小女孩了。
不過她好歹也是一個組織成員,居然會疏漏到這種地步?
小女孩有些氣結。
她撅起嘴,麵上是一派的天真:“好嘛,反正這個又沒有很貴,我本來就等著要還給她的呀!”
她語氣微微上挑,隨後又趕緊壓低聲音,很是興奮地問我們:“所以你們真的是她同事?你們是不是一個很隱秘的,可以碾壓政.府和財閥的組織?我可是聽到廣田姐姐的通話了!她和通話對象說過任務、搶劫之類的。”
好家夥,這要讓琴酒聽見,這小姑娘和宮野明美都得沒命。
不過宮野明美是怎麼回事?
此刻她也沒法兒回答我,我隻能先應付麵前小女孩。
不過應付小女孩卻不要費什麼腦子,因為我格外熟悉她臉上的神情,那是一種對黑暗的探究好奇,在不少自詡成熟的未成年眼中,光明的正派總是沒有邪惡的反派來得神秘高貴。
果不其然,小女孩下一句就是:“我可以加入你們嗎?”
“可以呀。而且我看你還有點眼熟呢……”我不假思索地回答,正要半蹲下身時,星野喊了我一聲。
“丹羽。”他短促道。
星野很少這麼喊我,或者說幾乎沒有。
我在心裡歎了口氣,彎下腰把小姑娘手上的腕表解開收走,衝她擺了擺手。
“其實我們是假麵超人卡片收集聯盟,任務搶劫是要去搶劫隔壁公司的促銷計劃,你看過的吧,電視劇的商戰都這麼演。”
我敷衍著,而星野已經叫來了車。
兩條腿當然跑不過四個輪子的,更彆提那個小姑娘還踩著一雙小高跟,身上還裹著毛絨絨的外套。
她隻能氣鼓鼓繃著一張臉,在原地跺了幾下腳。
“小心彆人把你當成第二個波爾羅傑哦。”我坐在後座,閉著眼衝星野道。
星野沒有應和我的話,而是輕聲道:“謝謝。”
“彆,”我本想閉目養神一會兒,沒料手機又振動起來,隻能一邊掏手機一邊阻止星野的道謝,“不會有第二次了。”
出門在外,手機自然要擱免打擾模式。而觸發振動提醒,隻能證明消息來源不是花崎就是星野。
星野此時就坐在我身邊,那麼隻有花崎了。
我打開手機,花崎發來了兩條消息。
[Morillon:宮野明美死了。]
[Morillon:Bruce是FBI臥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