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車易位 花崎雪是玫瑰,莫瑞蘭是皇後……(1 / 2)

1.

“莫瑞蘭,你的東西。”

組織內部沒有什麼上下班的概念,隻不過為了便於統一協調管理,成員們大致會商定一個區間。此刻已是晚上十點整,共用的實驗區內沒多少人,隻有冷冰冰的儀器整齊排列著。

今晚留守的實驗員從下層上來,順路幫花崎雪拿了一個給她的小包裹。

包裹方方正正,用淺灰色的禮物紙包著,係了裸粉色的絲帶。

拿著它的實驗員也是名女孩,遞給花崎雪時不免有幾分揶揄。她年紀不大,是早一批成員的後代,自小在組織長大,也就不會像半路加進來的許多人那樣惶恐不安,說話都不敢大聲。

“你是真看上那家夥了?”實驗員好奇道。

花崎雪接過包裹,先道了聲謝,隨後搖了搖頭。

組織裡有人在追花崎雪這事他們全組都知道,畢竟也不是一次兩次了,總有男的自視甚高,覺得能摘下這朵高嶺之花。

這次的挑戰者是個普通成員,據說看見花崎雪經過時眼都直了,當即哐啷一聲撞上了玻璃門,喜提了研究組特供包紮。

研究組一般不治活人,但在他們眼裡這名挑戰者多半是要死的,於是就包紮一下,權當湊個熱鬨。

花崎雪大大方方拆開了包裹,盒子裡是一本還沒拆包裝的精裝書,深藍色封皮配全英文白字,隻有右下方一張腦神經的圖片勉強概括了書的內容。

實驗員的表情一言難儘。

誰家追人送禮物送書啊!活該莫瑞蘭看不——

不,她好像很開心啊!

實驗員自然也認得這本書,醫藥前沿最新出版的神經科學研究,組織撥款,幾個月前她們就拿到了電子版。但這本實體書死貴,組織有不代表就能人手一本。

……

該死,她好像也有點心動。

兩個女孩在實驗區內對腦神經研究展開小型討論時,布魯斯正忍受著身旁狐朋狗友的咋咋呼呼。

“那麼多錢!”狐朋狗友痛心疾首,縮在小酒館裡指指點點,“你送什麼不好?小姑娘不都喜歡名牌包包大鑽戒999朵玫瑰嗎?”

布魯斯不忍直視移開了目光。

片刻後他又轉過來,覺得不能對陪自己喝酒的朋友見死不救:“你下次追女孩時,送一朵玫瑰就好,配上詩箋,裝木盒裡。”彆送999,小心自己被切成999塊。

小年輕滿不在乎一揮手,很是鄙夷:“你上次這麼送,就被人退回來啊啊啊疼疼疼!”

布魯斯麵無表情把他按進了酒杯裡。

小年輕是真的狗,所以算狗友。另一位狐朋則搖晃著酒杯在邊上裝深沉:“你這是真動心了?”

作為酒友,這人一臉憂慮:“我幫你打聽過了,上一個追求莫瑞蘭的人,因為有私吞組織研究藥物的嫌疑,審訊過後上了解剖台。”

布魯斯:“……”

酒友繼續道:“上上一個,被莫瑞蘭拒絕後依舊窮追不舍,把行動組成員都惹煩了,抓著人就去做了全麵檢查,然後查出來是臥底。”

“哦,最後結局是檢查的時候發現很適合當實驗耗材,被送雪莉那層的實驗室了。”酒友貼心補充。

布魯斯:“……”

酒友沉痛宣布:“我會給你挑個好點的墓地的。放心,我有存款,不會像有原那樣嗷嗷嗷痛痛痛!”

布魯斯二度出手,把他也按進了酒杯。

緩過來的狗友小年輕不以為然,坦然道:“那是因為這倆都是老鼠吧,布魯斯又不是,他怕什麼。”

布魯斯伸手拿起酒杯,狠狠灌了一口威士忌。

真不好意思啊,他在心裡咬牙切齒,我還真是。

2.

布魯斯是一名隸屬FBI的探員。

一年前,他接到上級指示,潛伏進了這個無名的跨國組織之中,為他並不知曉姓名的另一位臥底同僚做些輔助工作。

當然,現在他知道了,那個臥底叫赤井秀一,是他們的王牌。

知道這一消息時的布魯斯麵色扭曲,好在身邊的成員或多或少都有些崩潰,就把他的異樣輕巧掩飾過去了。

他邊上同事崩潰是因為他們足足承受了少說也有半年與“萊伊”相關的洗腦,承受信息量對外堪比某個經紀公司為出道潛力股的公關營銷。什麼琴酒第二啦,組織新星啦,再配上一些望風捕影越傳越瘋的狙擊技術冷酷性格,萊伊在他們心中已經成為了堪比琴酒的大BOSS。

結果此時來個人嗬嗬一笑說不好意思搞錯了,萊伊是臥底哦。

這下所有人都瘋了。當然,他們瘋可能還有一個原因:

來通知這事的是波本。

不久前才從他們審訊組出去的波本笑盈盈走下來宣布了這條消息,不少心理素質差的臉綠了身子也跟著抖了,就怕波本來一場上回金菲士那樣的清洗。

好在波本似乎沒那個興趣,隻是環顧了一圈後就離開了。後續據內網追蹤報道,波本當天就不辭辛勞追上了琴酒,報廢了一輛車上四麵的防彈玻璃。

隔壁審訊萊伊那組的同事滿頭大汗癱坐在椅子上,邊喘著氣邊戳布魯斯:“你可真淡定啊?就不怕波本尋仇?”

“哪有,我這不也心有餘悸嗎。”布魯斯回。

心有餘悸是真的,但不是慶幸自己作為審訊波本的成員留了一條命,而是慶幸那日審訊分組沒被分去萊伊那組。

不然他恐成同組臥底內鬥慘案第一人,將來是要被放進FBI內部教材取笑萬年的。

赤井秀一走得瀟灑,布魯斯卻還是要留下來善後的。

他混跡組織一年,本身也沒什麼天賦,就一直留在了審訊組,偶爾會關注一些雪莉和宮野明美的消息。他本來應該這麼碌碌無為,隨波逐流,直到哪天被組織發現或被FBI召回,自此重新回歸安寧。

這樣的目標中止於他跟著小野去C區的那天。他在C區見到了一名女研究員。

女研究員約莫二十來歲,淡金的長發在腦後盤了起來,瞳色碧綠,膚色白皙,很明顯的混血兒,自然也格外漂亮。

布魯斯對她的第一印象就是漂亮,爾後則是寒冷。

女研究員穿著白大褂站在實驗儀器前,整個人素淡得讓他想起聖誕夜前夕的雪景。雪花一朵一朵飄下來,在手上融化前還能現出規則的六芒星圖案,街頭的小孩們便紛紛歡呼著去接。他靠在巷子裡,看著對麵櫥窗上被櫃員逐漸布置好的紅綠黃三色裝飾,恍然抬頭,已見大雪紛飛。是個賣火柴的女孩會許願的好天氣。

這種氛圍真的很像一見鐘情,一眼萬年,同伴們也在嘲謔他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隻有布魯斯知道不是這樣。

要真的是一見鐘情倒好了。他在心裡歎氣。

他見過花崎雪的父親,就在美國。

和花崎雪見麵時,他一眼便認了出來。

3.

女研究員的資料不難查。

很多人會有一個誤區,覺得既然是組織裡最為看重的研究項目的參與人員,資料一定會高度保密,很難查詢。其實不然。

相比可以集中訓練生產出的行動成員,研究類人才卻隻能靠組織在各領域挖掘。被組織邀請、誘騙或威脅之後的事暫且不論,在此之前,幾乎每一名研究人員都是在自己相關領域作出過一定成就或有聲望的。

而他們的人生軌跡,更是有跡可循,清晰可見。

花崎雪,組織代號莫瑞蘭,二十六歲,C區研究組成員。

父親在她出生後就不知所蹤,母親撫養她到十四歲時也因病去世。這樣的事不常見,卻也不是世上獨一份的絕望。但出乎鄰裡預料,花崎雪在高中畢業後沒有嫁人為自己尋找一個新家,而是憑借最優秀的成績考入了東大的醫學院,一路直上,成為了彼時東大研究組唯一的女性成員。

但花崎雪的事業卻沒有如她在校時的成績那樣順風順水。

布魯斯看過她前些年發表過的論文,數量不多,登載期刊也是三流檔次,隻偶爾在研究組的成果最後寥寥署名。布魯斯敢肯定,接收花崎的那個研究組那幾年突飛猛漲的成績絕對有花崎的參與,但所有人都對此緘默再三,閉口不談,在花崎雪離開後更是權當沒她這個人存在,隻有一個目前已經結婚退學的女性偶爾還會給落灰的辦公室寫信。

花崎雪蹉跎幾年後,也很是乾淨利落放棄了研究事業,痛快接下了組織的橄欖枝,並在同年就獲得了代號。

幫布魯斯收集情報的同事頂著時差千裡迢迢發來感慨:“這幫男的好賤!”

布魯斯無語:“我們內部通訊你拿來乾這個?”

同事不以為然,繼續興致勃勃跟布魯斯八卦:“所以這漂亮妞真是老傑克的女兒?”

老傑克是他們分部隔壁的退役老兵,年輕時曾去日本駐守過。

在他們那個年代,這種破事不少。美國大兵服役期間碰見了溫柔如水的大和撫子,當即展開了一段纏綿悱惻的戀情,之後服役期滿,士兵瀟灑抽身離去,隻有付出了真心的女性穿著和服在木格窗前年複一年等待。

“我記得他去日本前已經有婚約了,這是真渣啊。”同事繼續感慨。

布魯斯應了一聲,很隨意道:“你們那邊注意點,要是我能順利引起花崎雪的注意,你們就算綁也要把老傑克重新洗回未婚。”

同事嘖嘖兩聲,也不驚奇。他們一貫作風都是這樣。

斷通訊前,同事很是調侃道:“那你要怎麼引起這個大美人的注意啊?這可是冰山美人哦。”

“你培訓學的東西是被狗吃了嗎,”布魯斯冷冷罵回去,“還是你吸引注意隻能靠追人?”

布魯斯探員正義凜然,惡狠狠批評了一通自己同事,大意引起女性目標注意全靠追人是性彆刻板印象,他們可以用親情感化之類雲雲。

正義凜然的布魯斯探員攔下花崎雪的第一天:“您好,小姐,我在美國見過和您相似的人。”

花崎雪抬眸看他,布魯斯這才看清她的瞳色比起碧綠,更像是群山與大海的交融,呈現出一種極為清澈的青來。花崎雪靠近他,帶著手套的手指撫上了他的麵龐,隨即向上。

“你額角出血了,”花崎雪說,“來研究組打一針疫苗,不然會死的。”

那一刻布魯斯確信自己與天使重逢。

正義凜然的布魯斯探員當晚便去買了玫瑰,一邊寫詩箋一邊問店員:“曼珠沙華開簇簇的下半句是什麼?”

店員不學無術,沉思良久,擊掌道:“此時不采更何時!”

布魯斯深以為然,開始了他浩浩湯湯的追人之旅。

然後在第一次送禮時便撲了街。

他坐在審訊組門口九分憂愁,還有一分屬於逃了工作帶薪摸魚的快樂,忽然聽見身後有腳步聲,中年男子在他身後站定,慢慢念出了他詩箋沒寫的下半句:

“正是吾身安睡處。”

回過頭來才發現中年男子都算喊年輕了,麵前的男人雖然沒有兩鬢斑白,但一臉憔悴暗斑,隻怕離半百之年也快近了。

穿著西裝的男子衝他點了點頭:“我是池田,池田正彥。”

片刻後男子又道:“追女孩不能這樣追。”

4.

池田正彥當年追女孩也用過這句話。

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剛入大學的新生不認教室是通病,他和好友兩個人在偌大教學樓裡轉來轉去,滿頭大汗急得不行,最後一咬牙隨便敲開了一個教室的門,想著探頭進去問問路。

敲開的教室正好沒排課,穿著棉白裙子的女孩坐在窗邊,胳膊搭在一本詩集上,聞言替他們指了指方向,彎起的眉眼下有一顆小痣。

池田正彥從來不知道秋日光線下女孩的肌膚能那樣白淨,像是一小朵在書上休憩的雲。

輪到大學社團招新時天氣已經轉涼了,為數不多的女學生凍得哈氣也露著雙腿,男大學生們肩並肩從文學社音樂社前經過三個來回,繃著身體一臉嚴肅餘光悄悄瞥過去,池田正彥身旁的好友在視線死角猛戳他的腰窩,喂喂你看那個女孩在瞅你耶,她在看你耶……

池田正彥同手同腳走過去,如雲一樣的女孩用手撐著臉看他,眼睛亮晶晶的。

池田正彥當場在文學社的招新表格裡寫下了自己的名字,下筆過於緊張,占了兩行。

加社團速度很快,談戀愛速度則磨嘰得他朋友無法忍受。

他死黨叫有原正樹,從小一起長大,上學期間兩相生厭,就這麼一路吵到了大學。結果分宿舍時兩人還是一間,見麵第一句話就異口同聲:“怎麼還是你?”

所幸在另一半的事上,他們並不相似。

有原正樹個性張揚,做起事來更是衝在最前麵,凡事有百分之二十的勝率就敢嘗試。他這種人放在如今得吃大苦頭,不過那會兒正好是日本經濟發展最為迅猛的時候,有原正樹一躍成為了校園乃至經濟領域的明星。

這樣的他也很快得到了女性的青睞,上杉家的大小姐執意和他定下了婚約,那幾個月有原正樹走在路上都是春風滿麵。

相比起來,池田正彥的進度確實像是龜爬。

他前前後後折騰了這麼久,也隻知道女孩姓櫻井,名由衣。

他約由衣出去玩,兩個人愣愣呆呆坐在水族館裡看了一整天的魚群;他送由衣新出的名牌手表,被女孩認真推了回來;後來他猶豫著學了彆人教的法子,鄭重其事寫好俳句的上半句,把有著花香的詩箋夾在自己最寶貴的書裡送給了由衣。

有原正樹問他選了哪本,池田正彥說剛考完的那科教材,班上哀鴻遍野,隻有池田正彥不聲不響拿了滿分。

有原正樹:“……”

有原正樹:“你認真的?”

池田正彥給喜歡的女孩送金融學教材一事霎時傳遍整個學院,所聞者無一不拍掌大笑,當天便開了盤口賭池田正彥什麼時候被女孩拒絕。

然後他們全都輸了。

由衣臉紅紅地過來還書,卻答應了池田正彥的告白。

池田正彥問是不是自己蹭到了那首俳句的光,由衣搖了搖頭,說不能這麼亂用俳句,至少對她們這種專業的不行。

然後就見由衣把頭埋下去,小聲說:“我喜歡你送的那本書。”

但上麵的筆記對你應該很重要,所以還是要還給你。她補充道。

他們沿著那條路肩並肩走了許久,池田正彥下定決心,畢業後就跟著有原正樹一起開辦了公司,很是過上了一段時間的好日子。

直到堆積起來的泡沫一朝崩塌,他們才驚覺原來從不是本領賺錢,而是時代所趨。

經濟下行,天台上站著的人日複一日增多,有原正樹一聲不吭消失了半個月,回來後咬著牙抓住池田正彥的肩膀,說找到了新的出路,問他要不要一起。

池田正彥想起了等在家中的由衣,還有才幾歲的女兒,點了點頭。

從那一年起,有原正樹成為了雷斯林,池田正彥成為了蘇特恩。

5.

布魯斯在池田正彥的指導下,給花崎雪選了本書,隔天便收到了花崎雪的回信。

不過池田正彥倒是沒那麼好見了。他那次來審訊組,本是為了找另一個人。

布魯斯一邊暗自找時間去搜集蘇特恩的情報,一邊找上了組長。

布魯斯:“我也要調外勤。”

組長:“滾。”

邊上有同事幫腔,說布魯斯這是要泡妞呢,暗無天日的審訊組哪有外勤來得方便。

組長過去就踹了一腳,譏諷布魯斯是癡人說夢,研究組的代號成員哪裡需要外勤,他們要實驗品還差不多。

布魯斯眼看調不出,隻能沉痛開口,說好吧好吧我其實是看見這屋子就想起波本,一想起波本我就手抖,但為了麵子我就想著找個借口離開。

組長:“……”

組長當場通過了布魯斯的調動申請。

其實組長也有點發怵。

布魯斯要追的那名代號成員傳聞裡就是個難惹的主,結果布魯斯折騰這麼多天了也沒見人動手,估摸著是真撞大運入了人家的眼。單這個還行,但組長轉念一想,想到了傳聞裡和莫瑞蘭關係最好的另外兩人,金菲士和尼格羅尼。

這倆代號目前在他們審訊組,屬於一提全體就會犯PTSD的存在,威力已遠超琴酒。

畢竟琴酒最多一言不合殺一兩個,還都是事出有因,金菲士卻是笑嘻嘻推門進來一鍋端掉整組三分之一,甩一句我樂意便揚長而去。

這事一過,所有成員便都繞著金菲士走。

他們不止繞著走,還挨個到處打聽金菲士的事跡,抓狂地想知道這麼個基地最高權限的代號成員究竟是從哪個石頭縫裡蹦出來,怎麼之前誰都不清楚呢?特彆是有些曾把金菲士當普通代號成員使喚的,更是連夜把遺書都寫好了。

結果幾天過去,金菲士還是那個樣子,之前給的工作完成的一樣不差,重新回到了不引人注目的普通鹹魚狀態。

反倒是眾人都在打聽他情報的那段時間,幾隻藏著的老鼠被琴酒抓到了蹤跡,挨個清理了。於是心思活絡的人都反應過來,琢磨這怕是上麵授意的一次釣魚執法,也不敢再多討論。

布魯斯倒是沒太在乎這件事,他的重心早已偏移到了花崎雪身上。

他和花崎雪一來一回寫信,等到真正見麵約會,卻是新的一年了。

“後麵是不是有人跟著我們?”布魯斯問。

基地拐角處,花崎雪已經站在那裡等他了。她穿著一件淺藍色的大衣,胸口綴著菱形的毛衣鏈,比起實驗室裡毫無感情的研究員,倒是多了幾分活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