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隱竹 夏獲鳥遠遠地朝門前那名紅衣青……(2 / 2)

雷大郎激動地道:“阿娘,您認得我了?”

就在這時,老婆婆的目光看到桃笙的一瞬間,那雙渾濁的眼睛瞪大了,她激動地勉強從床榻上撐起身子,顫抖地朝桃笙伸出手。

老婆婆:“桃,桃……”

桃笙一愣,連忙從懷裡拿出那張手帕遞給老婆婆。

老婆婆的手抖啊抖,終於接過了那張手帕,她還想要握住桃笙的手,但桃笙的手已經變成半透明的虛影了,她隻觸到了一團虛無。

桃笙解釋道:“你就是鐘隱竹娘子嗎?我不是桃桃,我叫桃笙,桃桃是我的十二代祖母。這份信是她交待我給你的。”

衰老得隻能躺在床上的鐘隱竹忽然像是注入了一股活力,她熱淚盈眶地連連點頭,用手一遍遍撫摸著手帕上的刺繡,由於昏花的老眼看不清楚,於是用手召來雷大郎,讓他把信念出來。

雷大郎拿著手帕念道:“隱竹,你教我的金文我都學會了,你瞧我寫的好不好?你要出嫁了,我卻不能去祝賀,你還在生我的氣嗎?你嫁過去的地方,有桃花嗎?有的話是不是已到花期了?你這麼愛哭,所以我一直不敢告訴你,我們一族的性命和桃花開謝同步,桃花凋謝乾淨的那一日,就是我消失的那一天。

不過你不要太傷心,因為我的妖力會化入桃樹裡,等到桃花再度開放,花瓣落入水中被桃花水母吃掉,就會有新的桃花水母妖繼承我的妖力化為人形。她是我的孩子,我們會長得很像,並且一代代傳承下去,就像你們人類一樣生生不息,所以不必難過。想我的時候,就上山看看桃花吧。切勿憂傷,順祝曼福不儘。”

鐘隱竹將手帕收回來貼在心口,又朝桃笙伸出手,激動地似乎想要說什麼,但嘴裡隻能發出含糊不清的音節。

炎洲掌門九幽素女按住她的肩,嗓音寡淡輕細:“噓,莫急,你想要同她們解釋是嗎?讓我給你施針,把你的記憶抽出給她們看。”

她從藥箱中取出一根針,紮在老人腦部輕撚:“好了,現在腦海裡想著你想說的畫麵。”

一股淡白色煙霧沿著銀針被汲取出來,少女抽出這團煙霧,在空中一抹,煙霧中展現出鐘隱竹出嫁後的記憶情景。

鐘隱竹站在土樓的瞭望台上,望向西南方的天空,那裡被丘陵遮擋著,但依然能看到有黑氣不斷地從山後冒出,在空中凝聚成無比渾濁的黑雲。

“那是之前兩國交戰被屠的城池,冤死的亡魂化為惡鬼邪祟在人間遊蕩,它們會沿途攻擊靈脈充沛的土地,”一個高大的三十多歲的男子站在她身後解釋道,是她的丈夫雷成。

“它們也會攻擊圍樓嗎?”鐘隱竹問。

雷成神情嚴峻地點點頭。

鐘隱竹拉了拉手中的弓弦,自嘲一笑:“我雖然是廢品靈根,但也有一戰之力。”

後麵是大段人鬼妖魅交戰的畫麵,惡鬼邪祟成群結隊地湧向蘊藏靈脈的圍樓,鐘隱竹和丈夫一起帶領族人們守樓。

良久,畫麵才終於安靜祥和起來,鐘隱竹站在院子裡看著滿樹桃花,雷成拿著鬥篷輕輕蓋在她肩上,聽見她輕聲呢喃:“我好想去見她。”

“是你說的那位手帕交?”

鐘隱竹點頭,伸手接住空中飄落的花瓣,目露懷念。

雷成摟著她:“外麵還有成群結隊的邪祟覬覦樓中靈脈,你又懷了身孕,不宜遠行。等孩子生下來,我們再一起去拜訪你那位好友可好?”

鐘隱竹微笑著撫摸自己的肚子:“嗯,好。”

桃花開了又謝,她的時光在驅邪、懷孕、生子中流逝。

畫麵陡然一轉,圍樓上空陡然出現一個龐大無倫的怪物,披著血紅色的長袍,正高高俯瞰著圍樓,它的模樣極儘恐怖惡心之能事。頭頂一個奇形怪狀的恐怖腦袋。雙眼眯成兩條細縫,下半張臉上的肌肉儘數萎縮,露出裡麵白森森的骨骼,而那骨骼居然是一尊精雕細琢詭異交錯的獰怪骨雕,額頭也出現一個巨大的黑洞,黑洞裡探出一個雙目通紅的骨雕蟾蜍,蟾蜍的眼睛呈現出邪異的金色。

更可怕的是,這腦袋不僅一個,它的整個身體上都緊挨生長著八個一模一樣的怪腦袋。

桑悅聽見一名修士失聲驚呼:“金曈天魔!”

煙霧狀的記憶畫麵中,站在圍樓屋頂和瞭望台上的人們同時朝怪物放出靈箭。九個怪腦袋同時張口一吐,無數粘稠血滴如血雨般朝圍樓灑落,碰觸到血液的箭矢就像豆腐渣一樣粉碎。

鐘隱竹正站在屋頂上朝怪物射箭,一滴黑紅色的天魔血液擊碎圍樓結界,濺到了她臉上。那滴黑血滲入皮膚肌理,轉眼間,年輕光滑的皮膚變得鬆弛蒼老,皺紋滿臉,滿頭烏發化為銀絲,挺直的身體也躬下去,手腳畏縮無力地倒在屋頂上。

二十來歲的年輕美麗女子,眨眼間就變成九十多歲的老人。

煙霧散去,記憶消失。

桃笙駭異地看著,良久才逐漸回過神,靜靜地看著床榻上的老人:“原來是這樣,所以你才一直沒有來。我明白了。”

桃笙走過去,把額頭輕輕貼在老人額頭上:“謝謝你,沒有忘記桃桃,沒有忘記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