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落地上海,舒染染按照登機前的約定,由中介帶著去看房。
暑假開學後的新學期,就要來複旦中文係做交換生了。
複旦旁的公寓,有好幾間對外出租,從陽台上望出去,能看到大學裡的日湖。
有一間陽台上砌了小小花池,種了很多觀賞植物,裡麵夾雜著無意栽植的一株小小梧桐。
中介見她對著花池發呆,以為她心水這間公寓,極力推銷:
推拉門比隔壁的新,采光比樓下的好······
舒染染租下這間並不是最便宜的公寓。
因為一株梧桐。
入住,收拾行李箱,舒染染下蹲,覺得下身一陣隱幽的痛。
傷口新鮮,從昨夜撕裂到淩晨,帶著她不熟悉的疼痛。
想起讓她疼痛的那個人。心頭恍然一下,流出無儘的惦念。
夜晚,已遙彆睡了快一年的雙人床,躺在孤寂而陌生的單人床,搭過手腕,觸到的不再是溫暖可靠的胸膛。
是空蕩蕩的床沿。
他不在,夜晚變得難熬。
夏風卷著熱浪,吹動陽台上的梧桐葉片,影子搖曳在床邊。
像某個名中帶桐的人,悄悄走來,暗中望著她。
舒染染光腳下床,走到梧桐樹旁。
它太矮小,不是高大的他,填不滿心中想念的缺憾······
第二天,舒染染剛開機,手機就變得繁忙。
童年打來電話,急切連天:
“狗寶,你在哪兒呢?白桐塵饒世界找你,已發瘋!剛才搜烤肉店,以為我窩藏你,連菜筐都翻了,給我土豆撒一地。”
他有病?
幼稚不幼稚!我才不會藏菜筐裡!
不想爆情事裡的糾纏,舒染染撒謊:
“複旦這邊讓提交什麼材料,我提前到上海了。”
“你不知道,他宣揚到滿世界知道他媳婦兒念名校。前幾天他還號召大家要給你辦個趴,慶祝你去複旦,要給你個驚喜。你提前走了,也不跟我說一聲,襖子還給你作詞作曲了一首《大女人》準備隔空獻唱。”
“······”
混血電鰻,愛好歌唱。
童年也不說教,讓唯蜜在外麵玩夠了,記得有個家、還有她就行。
她忙著打家具,還要進木料去,就掛了電話。
打家具?
舒染染疑惑,翻了翻童年的朋友圈。
這家夥愛上手工製作了,最近喜歡木工,拿烤肉店掙的錢,租了個破舊廠房當工作室,已經打了個笨拙的木風車出來。
風格狂野。
舒染染的朋友,就是這麼有趣,深切地熱愛著生活。
而她自己,還在感情裡撕扯、起伏。
但身體挺棒,吃嘛嘛香。
從淮海路野到崇明島,一個人點一大鍋土雞湯,呀咪呀咪一頓吃半鍋。
過了兩天單身野日子,準備吃完晚飯繼續悲傷呢,出租房的門被白桐塵敲開了。
開門,四目對視,一秒間滄海桑田。
他倚在門口,往日清澈的白眼仁裡,布滿了血絲,帶著風塵仆仆的疲倦。
下巴的胡茬冒出一層,大概有兩天沒刮了。
有過肌膚之親後,一切都悄然改變。
仿佛那晚的廝磨,在兩人之間生長出了什麼牽扯的神經。
他落拓的氣質外露,像淩亂的毛線,鉤在了她的心尖,織出紛雜的思念。
她想說些什麼,他似乎也是。
但白桐塵的身後,忽然閃出一個影子。
小雙一直躲在他身後,猛地跳出來,哇哇大叫:
“染姐,店圍起來了,準備拆遷。這幾天新店裝修,歇業幾天,白哥帶我來找你。你在上海待的習慣嗎?”
沒料到小雙也來了,舒染染的婉約馬上消散,恢複往常的嘻嘻哈哈。
門開著,舒染染沒來得及讓,白桐塵大搖大擺,推門就進。
他自己在狹小的公寓裡轉悠,看她的居住環境。
小雙也到處瞅瞅,讚歎:
“真不錯,還能看見湖。”
屋子太小了,沒家裡單個樓層的四分之一大。
白桐塵深吸一口氣,帶著不滿,扔在舒染染身上一個凝重的眼神。
小雙商海叱吒久了,現在多精啊,立馬改口:
“染姐,這裡可沒家裡茅房大。玩兒夠了,還是回大彆墅住著舒坦。等開學了,你再住茅……這兒唄。”
舒染染聞出味兒來了,小雙叛變了,成了白桐塵的說客。
白桐塵走到小飯桌麵前,掀了掀外賣,嗤之以鼻。
小雙立刻唱雙簧:
“外賣吃多了,對皮膚不好。白哥,你不是要請染姐吃黑珍珠餐廳去嗎?”
哼,是舒染染丟下他跑的。
白桐塵死要麵子,決不先低頭,堅決否認小雙:
“我什麼時候說請吃了?不是你說要來上海找老熟人,讓我帶你來,你請我嗎?”
小雙決不往外吐一個大子兒,無產階級奶奶本性被激發,一呆:
“子福慧可不便宜呢,我請不了!”
豬隊友。
白桐塵差點下不來台,走在前麵帶路:
“說的你請就是你請,你非要請我,那我就去吧。還叫上你老熟人嗎?”
哦哦,他嘴硬拽狂呢。
小雙反應過來後,架著“老熟人”舒染染,一起去白桐塵提前訂好的子福慧。
定的專車到了,小雙知趣地坐到副駕,舒染染隻得和白桐塵坐後座。
他倆都在等待對方先說話。
以往,不管她對錯,白桐塵也就主動了。
但這次,她是不聲不響拋下他,他心裡很受傷。
知道自己傷了他,但舒染染是被偏愛的有恃無恐慣了,覺得應該還是他先開口。
於是,你沉默不語,我也不知該怎樣啟齒。
到餐廳的一路,白桐塵的受傷,進行了二次發酵,釀成天大的委屈。
飯桌是圓桌,三個人坐。
白桐塵和舒染染默契置氣,默契讓小雙坐中間。
小雙推脫不掉,坐在中間,埋頭使勁吃東西,目不斜視。
白桐塵不動筷子,通過提點小雙,隔山打牛:
“小雙,你染姐自己跑到上海,不要你了。”
來上海路上,受過白桐塵戲劇表演指導的小雙,立刻會意,但嘴裡塞滿了食物,嗚哩哇啦:
“我哭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