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也聞聲轉頭,隻見一披著月牙白鬥篷,手捧著湯婆子的少年,立在風雪之中。後頭跟著一為其撐傘的少女。
他今日穿著素雅,將整個人襯的更顯姿容昳麗。
半麵白玉鏤空麵具,在下雪天的冷白光下流光溢彩。
還是婦人反應快,喊了聲“小公子。”
隨後離席前去將雲璿蓉兒請進來。
雲璿脫下白鬥篷,漏出裡麵的金絲白月袍。
將鬥篷交予婦人之際,他轉頭望見了一張極大的圓桌,圓桌上擺滿了食材,正中央一個巨大的銅鍋咕咚咕咚的冒著泡,沸騰出衝天的熱氣。
將大家的臉都熱的通紅。
“倒是好久沒來德叔這裡做客了。”他這話一出,婦人的動作稍滯,德叔的眼裡也有些酸澀。
“是啊,很久了。”
他凝視著雲璿,這個褪下外袍的少年,現在倒不像一個盛氣淩人的主宰,像一個許久沒有回家的孩子。
婦人給他安排了坐處。
整整一張圓桌,十幾號人,就蓉兒還規規矩矩的站著。
雲璿坐著看她,倒是笑了。
“坐吧,你這一站,倒顯得我另類了。”
蓉兒應聲坐下,忽然想起小公子白日裡說的柳巷有柳巷的規矩那番話,沒曾想,在德叔這裡,他卻願破了這句話。
雲璿正好被安排在了斐然旁邊。
席間,雲璿拿起公用長筷,給斐然涮了個毛肚。
斐然看著碗碟裡多出來的毛肚,若有所思。
婦人老翁見此,相視一笑。
“不喜歡?”
雲璿和斐然幾乎是手挨著手,距離極近,這一說話,熱氣輕拂過斐然的臉,染紅了斐然的耳廓。
他悄悄退遠了些,便又同雲擇風挨著了,雲擇風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
斐然隻得再次坐正。
拿起筷子去夾那片毛肚。
“德叔,我們那片花街是有宵禁的,今晚恐怕得叨擾在此了。”
“自然,小公子願意借住在此,老朽不甚榮幸,不過這客房卻是隻有兩間了,小公子與斐然公子可否暫住一間?”
毛肚從筷子中滑落。
斐然拿起酒杯,喝了兩口葡萄酒。
隨後低聲詢問:“他們怎麼知道我名字的?”
雲擇風悶咳兩聲,未接話。隨後給斐然夾了一筷子白菜。
望著碟子裡頭的毛肚和白菜,斐然狐疑皺眉。
老者視線時不時就往雲璿這邊瞟,躊躇半晌,終於出聲。
“小公子,今日那事實在是對不住。”
“無妨,這本也不是你的錯處。”
婦人覺察到不妙,連忙扯了扯老者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再講下去了。
老者掙脫了她的束縛。
“但老朽有句話還是想同小公子說。”
婦人眼見拉不住他,夾了份豬腦丟到老者碗裡。
隨後裝作低下頭認真吃飯,再不理他。
耳朵卻認真的聽著,不敢錯漏過一個字。
“說吧。”
斐然見身邊人周身的氣度都變了一番模樣,儼然一副柳巷少主的樣子。
想來,二人這是要談正事了。
果不其然,老者道:“我那兩個長工,雖是外邦人,脾氣也不好,但性子是不壞的,他們二人對花好月圓兩位姑娘情根深種,才釀下如此大錯,我……既然其中一個已經去了,另一個可否請小公子饒他一命,逐出柳巷,是生是死以後便都是他的造化。”
雲璿不發一言,麵色冷凝,隨手夾了片牛肉給斐然。
這次倒是沒有用公筷。
斐然知道他心中不快,便也沒有拒絕,順從的將牛肉給吃了。
雲璿見他動作,麵上稍緩,方才帶了些笑意。
二人這番動作雖幅度不大,不甚明顯,但一直盯著局勢的一群人卻看得分明。
一時間,二人曾顛鸞倒鳳過的流言真實性又加深了幾分。
斐然又抬頭打量老者,見著了他麵上的緊張和局促。
老者白日裡那番舉動,看似是怕連坐而自請謝罪,實則這件事情哪裡又能連累到了他。經年的善舉不是釀成如今罪孽的起源,他要不請罪,誰都不會想到這回事。老者那時站出來,誰不知道是迂回的為那二人求情。
這一番舉動,惹了眼,讓老鴇瞧見了不一定好罷休,雲璿顧念著多年的情分,頂著壓力將事情壓下來了。
現下雲璿私下與老者見麵,明著是做客,實際也是為洽談此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