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ur 噩夢(2 / 2)

接著是一場模仿秀般的毒打,掙紮中她隻看到,她的親哥哥臉上,有一雙閃爍著好奇與興奮的眼。

這是他們的父親,教給他的人生第一課。

這第一節課,叫做惡意。

……

“母親,我們不反抗嗎?”

“難道我們要這樣一直忍氣吞聲下去嗎!”

她還想說點什麼,但那激動又憤怒的小身軀在女人麵前被迫停了下來,女人用那張溫柔但狼狽的臉笑著,在這寂靜而昏暗的,她一個人的臥房裡,坐在梳妝台前,美麗的半張臉上映著一旁油燈亮光,笑得堅定,笑得熟悉。

熟悉到像極了每一個她不能忍受這種地獄般的生活,來向母親告狀哭訴時的樣子。

熟悉到她每一次被血脈相連的哥哥肆意毒打時,總會在腦子裡一閃而過的樣子。

那如同被什麼魔法封印住的女人啊,總是可笑又可憐的自我欺騙著。

她不知道為什麼,不能再像曾經那樣,毫無芥蒂的,撲進女人那柔軟又帶著香氣的懷裡撒嬌。可蕾爾伸出一根手指,按在了女孩的唇瓣,接著是如諾妮克斯心裡所隱隱預料到的那樣,她依舊溫柔的,遵守禮儀。

“抱歉,諾妮克斯,但我們要做一個淑女。”

“……”

“你的父親是我們埃裡挲德家族的家主,我的女兒,你要時刻謹記你的姓氏。”

女孩兒的眼神逐漸變得黯淡,帶著失望的冷漠,還摻雜著一點兒大逆不道的譏笑,“可您的名字是可蕾爾·蘭蒂,不是可蕾爾·埃裡挲德,您要忘記自己的祖輩嗎?”

女人噎了噎,如鯁在喉似的,一雙美目裡是不敢置信,她的語氣激動起來,甚至伸出一隻手來捂住了嘴巴。

“親愛的你在說什麼呢!這一點兒都不淑女,噢不,簡直毫無貴族禮節,要是讓其他人聽到了這種話,會怎麼想你的父親,會認為他是一個失敗的家主的!”

諾妮克斯低下頭,她不敢去看女人因為激動而微微偏過頭,顯露在微光裡麵那半邊布滿青紫的臉,淤青一路蔓延到女人被匝出荷葉邊的衣裙包裹著的胸口。她不敢去想,也根本不願去想,裡麵會是什麼樣子。

也許會更恐怖。

不,是絕對很恐怖。

她見過父親的刑具,那些閃著寒光,或是放在燃著炭火的鐵桶裡,大大小小形態各異千奇百怪,尖銳鋒利的讓人看上一眼都將會是此生的噩夢。

關於刑房的噩夢從她四五歲的淘氣闖入,一直伴隨她到了十一歲的今天。

她不敢想象,被那樣招待的母親,會是怎樣的痛楚。

她總覺得每一個尖銳鐵器上麵都沾染了母親的血液。

也許這個畢生用貴族禮節來拚命約束自己的貴婦人,早就已經不再稱得上正常了。

她打斷思緒,像曾經被女人教導的那樣,行了一個禮,如她所願的細若蚊呐道:“是的母親,十分抱歉,請寬恕我的無禮,今後我一定會注意的。”

行禮時的微微垂首,使得頭上那鑲鑽的羽狀金屬頭飾勾住一大縷發絲扯動著頭皮,隱隱作痛。她不想再為這一片虛浮的璀璨表象下破敗腐爛的一切,表演那勞什子貴族形象,不再言語,挺直了背走出了可蕾爾的臥房。

哢噠的清脆關門聲隔絕了屋裡屋外的世界,宏大的莊園裡不像白日充斥著虛與委蛇的商談,此刻寂靜一片。女孩的一雙眸子顯得格外漆黑詭譎,仿佛一潭燃起了焰火的死水。

走廊裡是一條漆黑的長道,兩旁牆上的浮雕此刻像極了不懷好意擇人而噬的惡魔,隻有她手上那一盞刻著藤蔓蜷曲紋路的昏黃小油燈,晃晃悠悠的一寸寸點亮著腳下的路。

如果一定要一直這樣的恪守忍耐,她寧可將靈魂賣給撒旦,永世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