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吧,鬆崎次郎。不是你叫我來的嗎?”來人背著光從林中走來。
凜起身後小跑幾步借旁邊的石頭掩蓋身形。
這個聲音陌生又有點耳熟。
是誰?
她在大腦中飛速檢索自己最近聽過的聲音,左手忍不住撫上右小臂外側的擦傷,可能是翻滾時碰到了比較尖銳的石塊,鮮血從傷口中湧出來。
凜咬住下唇,屏息躲好。
她想起來了。
這個聲音她在諸伏景光播放的那段視頻中聽到過。
諸多猜測在腦海中閃現,凜瞬間理解了情況,火氣上湧。
她剛剛就應該一槍崩了底下那個自以為是的蠢貨。
“我可不是光元勝彥那個笨蛋。當幾年善良大少爺還當出習慣了,真以為自己是什麼品學兼優的學生楷模呢。”對方嘲笑著,“鬆崎啊,你以為這次組織了這麼個活動你就和當年不一樣了?”
金屬碰撞的聲音響起,伴隨著男人肆意的大笑:“不,你從來沒有變過!”
砰!
子彈從凜的頭頂劃過。
凜調整呼吸,強行要求自己在心臟劇烈跳動的同時維持冷靜。
砰!砰!
又是幾槍,子彈落在四周的灌木叢中、樹乾邊緣等各個能躲藏的地方。
身前的石頭一角被射穿,凜卻勾起了唇角。對方使用的應該是雙管霰|彈槍,這是一種常見的獵|槍,隻有兩個槍管,每開兩槍就需要更換彈夾。
“出來吧鬆崎,我們來聊聊你說的錄像是怎麼回事。”男人再次開口,他的腳步停住了,似乎在觀察四周。
凜撿起身旁的一個石塊扔出去,男人條件反射就是一槍。不給他更換彈夾的時間,凜驟然起身,接連兩槍射向男人,同時迅速跑向另一側的樹乾後方。
“你竟然也有槍?”男人痛呼一聲,驚怒大吼,“出來!你不是想殺我嗎?給我出來!光躲怎麼行?”
凜躲在樹後撇了撇嘴,她是瞄著男人的右臂打的,看來打偏了,隻造成了輕微擦傷。
砰!
一發子彈貼著她左小腿劃過,毛細血管破裂,血珠迸濺,火辣辣的痛感讓她立刻顫抖起來。凜眼前開始模糊,她用力眨眼將不斷湧出的生理性淚水眨掉,將嗚咽聲吞回,腎上腺激素飆升。
躲下去不是辦法。凜凝神靜氣,突然從樹後探身,槍口直指對方。
時間仿佛被拉長了。
她畢竟不是諸伏景光這種受過專業訓練的作戰人員,小腿的傷勢影響了她動作的精準度,從站定到用眼睛捕捉到對方到抬臂繃直瞄準射擊,零點幾秒的差距讓她再次失了準度,這一次甚至沒有傷到對方。
開槍後,凜重新躲回樹後,大口呼吸。對方換完彈夾,一個子彈擦著她的小臂劃過,燒灼感讓她猝不及防痛呼出聲。
“女性?”對方疑惑了一瞬,並沒有改變態度,“有趣。難道你把鬆崎反殺了?”
對方像是想到了什麼有趣的畫麵,笑得愈發惡劣:“問題不大。那隻能說抱歉了。對我來說都一樣,既然有人想要把當年的事情挖出來,那麼還是都給我去死吧!”
凜趁他說到一半的時候再次探頭,卻正好和對方的目光撞上,在她調動肌肉瞄準射擊的這短短零點幾秒裡,刺骨的寒意席卷全身,她能看到對方咧開的嘴角和露出的森森白牙。
砰!砰!
“啊——”
男人倒在地上捂著手臂跪倒在地上,槍掉落在地。
凜眨眨眼,動動肩膀。
她完好無損。
嗯?
中門對狙,對方一個玩獵|槍的竟然輸給自己了?
“對不起,我來晚了。”
安室透從密林中衝出來,一槍托把男人打暈,隨後上前將凜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沒事吧?”
凜胸膛起伏了幾下,用手擦掉眼淚,從地上撿起那把獵|槍:“確實晚。”
說完,她轉身走到懸崖邊:“他們應該堅持不了多久了。你來救援,我看著這個垃圾。”
月色下,兩人簡單對了個眼神,各司其職。
安室透看到短信後提前去宴會廳拿了繩子。他大致觀察了一下地形,哪怕有心理準備,在看到懸崖下的情況時仍然心臟猛地一跳。
他計算好長度,將兩根繩子綁在其中一棵樹上用力拉緊,其中一根的另一端綁在自己腰間,中間部分繞成圈,然後拎著另一根繩子一起往懸崖走去。
他站在懸崖邊緣深吸一口氣,拉緊繩子小步往下挪至與諸伏景光水平左右的位置,在峭壁的某處找好落腳點,將另一端繩子垂掛在諸伏景光觸手可及的地方,然後伸手幫忙拉住下方的鬆崎次郎。
“你體力不夠了,先用這根繩子爬上去。換我來拉住他。”
諸伏景光沒有跟他推脫,雙手解放之後謹慎地用繩子綁住自己,揉捏了一陣手臂肌肉後衝安室透點點頭,開始艱難往上爬。
安室透咬緊牙關,趁機將鬆崎次郎拉上來粗暴地卡在樹杈上,也不管對方因為被樹枝劃傷而發出的慘叫,空出一隻手托住諸伏景光的腳踝。
狂亂的心跳、酸痛的肌肉、急促的喘息。
這場艱難的救援行動進行了將近十分鐘。
凜蹲在懸崖邊,拳頭緊握,等三人平安回到地麵,她才發現自己手心滿是汗漬和月牙形的壓痕。
旁邊呻|吟聲響起,凜麵無表情舉起獵|槍,咣當一下,再次送對方沉沉睡去。
安室透將諸伏景光扶到樹下休息,凜準備過去看情況,還沒走兩步,無人管束的鬆崎次郎猛地衝向昏迷中的男人雙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
男人的臉色逐漸漲紅,身體開始掙紮,意識逐漸恢複,挑釁聲從嗓子裡擠出來:“鬆崎?嗬……就憑你也想殺我……”
凜腳下頓了頓,沒有理他們,繼續往諸伏景光走去。
安室透和她錯身而過,前去阻止鬆崎次郎。
“救他意義是什麼?”凜不理解,她側頭看著那邊的鬨劇像在看兩坨亂蹦的垃圾。
“不需要意義。”諸伏景光的呼吸很亂,嗓音也是嘶啞的,他的額發和鬢發完全被汗水浸濕貼在臉上,整個人顯得憔悴又虛弱,“挽救一個生命本身不需要任何理由。”
“蘇格蘭,這是一句很理想主義的話。”凜再次開口,“我問的是,當救他這件事情會危及你自身,你為什麼要救他?”
“對我來說,有沒有這個前提並不重要。”蘇格蘭搖搖頭。
“我仍然不理解。”凜凝視他半響,輕笑一聲,“但諸伏景光警官先生,你還蠻適合這個稱呼的。”
夜幕沉重,海風肆虐。
遠處燈光閃爍,喧嘩聲漸響。
“看來警方終於到了。”凜因為鬆崎次郎臉上兩個清晰的拳頭印而讚賞地看了安室透一眼。
鬆崎次郎神色癲狂,用咆哮和哭喊發泄自己無法完成計劃的絕望之情,徒勞地在地上掙紮扭動。他瞪著和他同樣被五花大綁的男人,恨不得生啖其肉,飲其血,將其挫骨揚灰。
中途他也求饒過,隻希望凜他們給他一個機會完成複仇,求饒無果後,就是無儘的咒罵。直到被警方帶走,他都沒有消停。
活在黑暗中?
被迫成為劊子手?
凜看著安室透的背影和他攙扶著的諸伏景光,嗤笑一聲,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