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夫灰紫色的瞳孔流露出柔軟的善意。

看在平正輝眼裡就顯得傻乎乎的。

平正輝死死抓著小夫的手腕，借力站了起來，也不顧對方疼得小聲呼痛。他拿小夫擋在身前環顧一圈，並沒有發現追殺他的人。

估計是見他跑離無人區，怕驚動警察，暫時放棄追殺。

平正輝長籲一口氣，腿軟了下來差點跌倒，被小夫扶著來到一間破舊的單身公寓裡。

“謝謝。”平正輝矜持地道謝，從錢夾裡掏了好幾張大鈔塞給小夫。

看到小夫想要拒絕又下意識抓住錢的樣子，平正輝溫和地笑笑，將心裡的輕視藏了個嚴嚴實實：“拿著吧，沒多少錢。你是個偵探對吧，就當是我委托你收留我一晚。”

小夫抿唇沉默許久，才小心翼翼地把錢對半折好塞進衣兜：“您要在這邊住下嗎？”

“不行麼？”平正輝皺眉。

“不，沒什麼，隻是我這邊比較簡陋……”小夫像是不好意思一般垂著頭。

平正輝笑笑：“這沒什麼。你看起來也就大學畢業沒多久吧？這個年紀的年輕人沒什麼積蓄很正常。不用害羞。”

他狀似不經意地說：“你包紮技術還挺熟練的。”

小夫撓了撓頭：“我這種小偵探得罪人是常事。”

平正輝點點頭：“對了，你怎麼知道我是律師？”

“我聽到老板娘這麼叫您。”小夫答。

平正輝鬆了最後一口氣，主動找小夫攀談：“你大學學的什麼？怎麼想起來當偵探的？”

小夫沉默片刻：“我沒有讀大學。小時候就覺得當偵探很酷，高中畢業後也不知道自己能乾什麼……”

平正輝嘴角勾起，在小夫看過來的時候又恢複一臉正氣：“對了。之前在洗手間聽到你和朋友的聊天實在是不好意思。”

小夫連連擺手：“這是我的失誤，跟您沒關係。”

“也不知道會不會對你的朋友有什麼不好的影響。他是在拘留所工作嗎？”平正輝問。

“對，他今天剛上了早班。他可比我優秀多了，大學畢業就通過警察考試當上了巡查。拘留所的工作又清閒又簡單，他乾的最多的就是給去探視嫌犯的人帶帶路，每次都能聽到一堆八卦……”小夫下意識炫耀自己優秀的朋友，說到一半，似乎意識到自己說的太多了，再次沉默下來

平正輝柔聲說：“不好意思，我們做律師的經常和警方、嫌犯之類的打交道，拘留所也算是經常去的地方，聽到的時候總有些親切，不由自主就問出來了。”

小夫表情緩和了一些，似乎因為平正輝的話放下了戒心：“您還是忘掉吧。我不太清楚他們單位的事情，也不知道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雖然他說沒什麼，但……”

“你可真是個善良的年輕人。”平正輝似真似假地感慨道。

他很清楚自己應該用什麼樣的表情、語氣、神態來讓和自己對話的人感到舒適，儘快對自己敞開心扉。眼前的年輕人單純、笨拙、一眼看得到底，要取信於他實在再簡單不過了。

果然，幾個來回下來，年輕人就差跟他分享上國小時尿過幾次床了。

“我也想成為像毛利小五郎一樣的名偵探。可是我沒有那個能力，彆人也不相信我的能力。”小夫說到難過處，聲音都哽咽了，“我還缺錢，有時候為了掙錢什麼都得乾。我今天就坐在您隔壁桌。我很討厭那個對家庭不忠的男士，但是……”

“也不怕您笑話。遇見您之前，那個狗男人又給我打了個電話，委托我幫他調查他的妻子，隻要能找到出軌證據，他給我雙倍的報酬。”小夫捶了下桌子，“我答應了。這麼多錢足夠支付我奶奶未來好幾個月的住院費了。”

平正輝凝視他好幾秒，搖了搖頭：“這沒什麼。這個社會就是這樣，你很聰明，知道變通。”

“可是我很害怕。”小夫低聲說，“這種行為如果被發現了是會遭到報複的。能用醫藥箱解決的傷還是小事，要是不小心住進醫院，又需要一大筆錢……我是不是說太多了。對不起，我心裡有點亂……”

平正輝對自己偽裝出來的親和力有相當的自信。他本就是帶著套話的目的和小夫聊天，倒不覺得對方交淺言深，反而為自己完全掌握了對方的情緒走向而自傲。

隻不過，小夫的話確實讓他想到自己如今的處境。

他原本是早川秀夫的人。

這個雇主隻比他大兩歲而已，甚至出身還不如自己，卻因為娶了豪門大小姐一步登天。

他又嫉妒又羨慕，這些年也確實從早川秀夫手上拿到不少好處。

早川秀夫入獄之後，他察覺到風向不對，為了自身的前途火速向找上門的井上管家投誠。

原本以為這樣就沒事兒了，沒想到……

平正輝握緊拳頭，指甲幾乎陷進肉裡。

……這幫人壓根就不把他放在眼裡。

平正輝從小夫口中得到了想知道的信息，不再有攀談的耐心。他輕而易舉地打發了小夫，甚至讓對方心甘情願甚至麵帶愧疚把主臥讓給自己。

洗漱之後，他正要上床休息，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

屏幕上亮起的號碼幾小時前曾以早川秀夫的名義給發過一條短信。

平正輝強壓驚懼。

“喂？”

“平正輝，看到我之前發的信息了嗎？”對麵傳來陌生的男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