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麼認識的剛剛那個人?”
方珩緊盯駱淮的後背,細細密密的傷口上還滲著血珠,這樣的傷口數不勝數,新傷舊疤交錯在駱淮的背上。
“…昨天早上碰見的醫生。”
他突然在駱淮身後發出聲響,男人像是被嚇到了,猛地轉身,腰上的淤青映入方珩的眼簾,那傷看起來像是與人相搏才能留下。
“你怎麼跟在我後麵,要我幫你找櫃子?成年人…”
又要揶揄他。
方珩慌亂擺手,雙手遮在眼睛兩側,儘量縮小餘光範圍。
“這裡人好多。”
他覺得自己看到了好多不該看的。
在貧民窟時,那裡沒有浴室,方珩會去借用精神病院的浴室,趁著深夜無人,護工姐姐替他打開浴室的門鎖。
他可以儘情衝洗掉身上的灰塵。
後來搬到地堡裡麵,浴室也是獨立的,他沒碰到過這麼多赤-裸的人類身體。
駱淮歎了一聲,抬手問方珩要來號碼牌,
“41號。”
存放櫃擺放呈凹型,櫃子的正中-央是一隻皮質長凳。櫃門上的電子鎖發出清脆的聲響,駱淮替他打開櫃子,一邊回頭問道,
“你要不要搓背?這裡也提供這項服務。”
方珩將臟掉的運動服脫掉,露出白皙的窄腰,隱約能看到一些成型的肌肉,蓬鬆的頭發翹著。
他不知道搓澡是什麼,等到走進浴池,看到搓背按摩床上躺著的人,瞬間就懂了。
生硬地拒絕,“不要。”
方珩腰上圍著一條浴巾,好在淋浴區是獨立分開的,每個花灑區用毛玻璃間隔著,玻璃隔板的高度剛好到方珩的額頭,防得住方珩,卻防不住比他高出不少的某人。
毛玻璃是一種很有趣的東西,一旦淋上些水,對麵的事物就能看清一些,隱隱約約,卻更能讓人血脈噴張。
方珩仰著頭,將水流開到最大順著額頭淋到胸膛。
他一閉上眼睛,腦海中就會浮現出駱淮身上的傷口,但要怎麼開口去問呢?
駱淮沒有刨根問底,問他消失的那段時間去了哪裡,也沒有質疑方珩突然消失的能力。
那他可以去觸及彆人的秘密麼?
方珩將水打到手臂上,用力揉搓著,劃出幾道紅印。
他在真相麵前瞻前顧後,又因為好奇心旺盛,快要憋不住問出口了。
“那個…”
伶仃的雙臂撐在玻璃上,方珩踮起腳露出眼睛,
“你身上為什麼…”
水花將他的頭發打濕,一隻透藍色的眼睛亮得像蜜水,他試探著從上麵把手伸到駱淮麵前,
小臂上的水滴落在瓷磚上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
“這麼多傷口。”
後背上的傷口被水淋濕,不再往外滲出血珠,像利器留下的傷痕,駱淮一時想不出如何回應,他伸出手擠了兩泵洗發水,將頭發揉搓出一堆的泡沫。
泡沫被熱水衝走時沾在傷口上,又癢又痛,想要讓人伸手抓破。
“你消失之後,我就碰到了那隻異端,熊科SR級。他的身上帶著舊傷,不算太難纏。你知道的,我從前學過格鬥術,雖然沒辦法直接抓捕,但牽製他一會還是可以的。”
這些話真假摻半。駱淮不想過早暴露自己的身份和底牌,真話會把小貓嚇跑。
“後來執行者出動,對他進行圍捕,災難也停歇了。”
泡沫在瓷磚上積蓄出一大片,通過水流蔓延到了方珩這邊。
“但是你保護了人…大家,你受了傷還想著來找我。”
這其中的間隔很短,駱淮基本上是沒有一秒停歇就跑來找他了。
駱淮低下頭碰了碰腰上的淤青,中心部分已經開始泛紫。
那頭熊可以將海水的形態凝成水釘,駱淮雖然躲避了不少,但也有不少在他的身上留下劃痕。
駱淮猜測他的天賦是操控液體,最近這一周內,生存區久久無法消散的魚腥味,就是他製造出來的。
因為海水的範圍太大,他通過地下管道輸送海水,導致基因追蹤器無法定位他的具體位置。
而駱淮不知道的是,顧子路身上的陳傷讓他的能力大打折扣,不然恐怕今天倒灌的就不是海水,而是人體爆裂時,迸濺出的血液。
身體被熱水浸得泛紅,駱淮將頭發搭在後麵,露出飽滿的額頭。
“看著嚇人,沒那麼嚴重,一點都不疼。”
他裝作輕鬆地樣子,將花灑關上,然後圍緊浴巾準備離開。
“洗好了麼?我出去等你。”
方珩點點頭,在內心深處忽然騰升起一股異樣的感覺。
他有了自己無法解答的問題。
為什麼你會不顧危險來找我?
來找我是你的私心麼?
方珩在心中問道,他拍了拍自己的臉頰,轉過身將洗發水揉搓起泡。他認為這是一個會越過準線的問題,所以他隻能沉默著。
洗發水帶著淡淡的花香,充盈著方珩的鼻腔。
方珩整個人呆在花灑下方,輕輕張開嘴,用嘴巴呼吸空氣。
有時候他會覺得,駱淮是一本他無法靠自己閱讀的故事書,前麵幾頁是特彆吸引人的童話開端,等到看到中間,他就會主動猜測後麵的劇情。
可惜,他識字不多,越到後麵閱讀起來便越吃力。
直到他親手合上故事書,並不意味著書很難看,而是他知道,自己該止步於此,沒辦法繼續翻閱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