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穿過無主之地的叢林後，桃源的輪廓終於出現在了駱淮眼前，他打開通訊儀確認了自己所在的位置。

由於植被變異生長迅速，無主之地的地形受到植物影響，每天都會產生變化，地形曲折險惡，眼前足有一人粗的藤蔓橫在道路中央，擋住了原本可以通行的小徑。

駱淮停下車，空氣中的味道不太好聞，帶著落日餘暉和煙塵味。他走到車前，一邊拿出工具準備摧毀掉障礙物，

長鋸剛剛觸碰到藤蔓，駱淮微頓。

切割時的觸感，很像是在切割動物的脂肪層，他很輕易地就看到了暗綠色的表皮下，漾出一層黏膩的白漿。

“植被變異的速度變快了。”

駱淮戴好手套取了一部分實驗樣本，放進采集器內。又銷毀了變異物才再次回到車上。

剛巧桑白在此時申請接入頻段。

“老大，你現在在桃源麼？上次你讓我查的那個通訊器，我查過了，市麵上沒有流通。不過通訊器上麵的M字符我倒是查到了，我發個圖片給你，你看看是不是這個？”

話音未落，駱淮的通訊儀上接收到了一張M標誌圖。和之前方珩藏匿的通訊器一模一樣。

“就是這個。”

桑白頓了頓，張口解釋，

“是機械叛軍的標誌，Mechanical Rebel。總部一直在追蹤的一支反抗軍，他們的首領是一個叛逃仿生人。

叛軍推崇人類機械化，在末世用機械武裝自己。

但是事實上一旦人類到達90%以上的機械化，人類的命就完全掌控在叛軍的手中了。”

90%以上為高度機械化，除了可以延長人類有限的生命，還可以運用智腦進行數據運算分析。

唯一的缺點是，機械化的人類和機械體從外形上已經看不出任何差彆了。

隻要機械叛軍想，他可以在終端發送任意強製執行指令，人類的命終究還是被掌控在了其他人手中。

駱淮啟動車子，機械車迅速駛過野徑，刮起一陣風。

“就像當初總部有小部分人，推崇人類植入機械核心。

一種是潛移默化逐步瓦解你的防備心，從四肢軀乾機械化，到重要器官機械化。

另一種是直截了當告訴你，為了替你延長壽命，要挖出你的心臟，放進去一個時刻有可能會爆炸的玩意兒。

如果是你，你覺得哪個更像好人？”

桑白拒絕這個問題，

“你彆問我啊，我可不做這種選擇。我桑白人生信條就是能活一天是一天，好死不如賴活著…”

“好了，沒空聽你的人生觀。我還有事，先掛了。”

駱淮單方麵掛斷了通訊，他要準備進城通過生存區外圍的城防安檢了。

行李箱裡麵的東西要直接送檢，一旁的保衛者一邊計算物品，一邊抱著文件記錄下來。

“衣物若乾，紙質文件若乾，未組裝形態兵械*7，機械義眼*1，不知名植物樣本*1…”

“除了衣服和文件，其他東西需要單獨過安檢。”

接下來的檢測會更精密，時間也會成倍耗費。

駱淮站在檢測儀旁邊，臨近外城貧民窟，這裡的路上到處都是端著盒子乞討的小孩，身上衣物肮臟，指甲縫裡都沾著泥。

每通過一輛車，他們就不顧危險地衝上去，如果車主停車施舍，周圍又會湧上來另一批在暗處等待的孩子。

駱淮收起衣物，身旁傳來一陣輕微窸窣的腳步聲，他甚至連頭都沒抬，就知道來人的意圖。

“我沒東西，也沒錢給你。”

小孩惶恐地抱著盒子，左腳微微坡起。

等駱淮抬頭四目相對，總覺得這個小孩好像在哪見過。

“哥哥…你答應我要幫我……找媽媽的。”

……

他想起來了，那天海水倒灌時，他隨手救起了一個小孩，後來因為急著去找方珩，小孩就近委托給了執行者。

駱淮像是猜到了發生什麼，暗自歎了口氣。

“原來是你…”

小孩戰栗著，他穿著不合身的衣服，袖口被磨爛，襤褸之下的身體上布滿淤青和傷口。

那天的災難結束後，合盟清點遇難人數，他的父母都赫然在名單裡，一天之內他成了漂泊無依的孤兒。

合盟的福利機構已經無法容納更多的孩子，救濟站可以讓他吃飽，但沒法讓他有家。

他還沒到十歲，脫離救濟站，隻靠自己根本無法生存。

在救濟站外，他碰到了兩個比他大了不少的孩子，他們帶著他去了一處破敗的公園，老舊的秋千發出“吱呀吱呀”乾澀的聲響。

“瘋骨會給孩子們一個家，我們住的地方有滑梯，有秋千，還有小朋友一起做遊戲。

小孩，你吃沒吃過冰淇淋，瘋骨的孩子每天都可以吃好多好多的冰淇淋，根本沒人管我們。”

瘋骨？

他舔了舔乾裂的嘴唇，毫不設防地牽起兩人的手，跟著他們到達了口中所謂“溫馨”的家。

和自己想象得不同，兩個人帶他穿過內城邊緣的防空洞，來到了陰暗閉塞，塞滿毛絨玩具的地下通道。裡麵有不少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正在將圓潤的珍珠縫進玩具熊內膽裡。

監工的人，他們都叫他“牧羊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