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珩垂下頭，想吐。

現在的他擁有了從不曾擁有的東西，今天白天一次又一次的確認，他很害怕現在擁有的一切，在將來化為泡影，儘管駱淮已經給了他足夠的安全感。

他現在唯一隱瞞著駱淮的事情，就是和無燼合作。他需要這次合作機會，無燼可以幫他報複異端組織，成為方珩的信息網中十分重要的一環。

在這段時間的接觸中，無燼已經展現出他那無處不在的高科技能力，隻要他想，甚至可以在末世隻手遮天。

無燼可以選擇的夥伴很多，方珩絕對不是他的唯一選擇。

但在方珩還在泥濘中打滾兒時，無燼向他伸出了手。

方珩需要這個仿生人夥伴。

跟駱淮在一起後，他又不可避免地後怕，如果告訴了駱淮這些事情，他會不會生氣？會不會覺得方珩也是敵人？

他很愛駱淮，不想抉擇，所以隻能暫時欺騙，粉飾太平。假裝一切都相安無事。

他是一隻壞貓…

方珩又喝了一口紅酒，想把那股嘔吐的欲望壓下去。

這次他搶了駱淮的酒杯一飲而儘，胸腔裡一股熱流自上而下灼燒著。

他抬起頭，雙眼霧氣蒙蒙地盯著駱淮，

“你也覺得反抗軍是敵人麼？”

……

他的問題直白而尖銳，很輕易地刺穿了二人之間遮擋的那層薄紗。

駱淮半摟著他，兩人坐在客廳沙發上，咬耳朵一般的聲音，不會被其他人捕捉到。

這個問題被拋出後，駱淮思考了很久，久到方珩開始不安，他才回答道，

“我們的立場是不同的，如果在合盟的角度，叛軍侵擾合盟決策，那他們就是敵人。

如果站在普通人的角度，他沒有傷害過人命，甚至像你說的，仿生人也是這個時代被牽連的可憐人。”

他慢條斯理地仰靠在沙發上，電視機裡正在放映老電影，平靜如水的公路片，成大段的對話和說教台詞，令人昏昏欲睡。

兩個女人坐在餐桌旁閒聊低語，另一個爛醉的男人伏在桌邊，已經昏睡了半個鐘頭。

駱淮對於後續送客頗感頭疼。

話題再次回到了反抗軍上。

其實駱淮早就猜到了方珩會詢問自己，他不能表現出強烈的敵對情緒，甚至無所謂的態度反而會更好。

這樣方珩才會更信任他。

叛軍首領算是個什麼東西，一個人造產物，在他們的羈絆麵前，根本不值一提。

躲在通訊器背後妄圖操控他人的首領，僅此而已了。

“每個人都可以選擇自己的路，我尊重其他人的選擇。”

言下之意，他和方珩也一樣，可能會有不同的選擇。無論方珩選擇什麼，他都不會多加阻攔。

駱淮湊過來用鼻尖蹭了蹭方珩的臉頰。

與此同時，方珩渾噩的目光漸漸變得澄澈，他大概明白駱淮的意思了，方珩是一個特殊的存在，他可以選擇陣營站隊，也可以不選擇。

他的位置不會是人類的對立麵，也不會是任何人的身後，方珩是獨立的個體，他可以做出自己的決定。隻要他問心無愧。

“我懂了…”

醇厚的酒香四下蔓延，舌尖的澀感還沒有散儘。

駱淮的身上隱隱散發出薄荷香，十分清冽的味道。他端起酒杯，看著見底的紅酒，輕刮了一下方珩的嘴角。

“還要喝麼？酒都被你喝光了，還說自己不喜歡酒精，小騙子。”

方珩被困住了，身體向著沙發下麵滑，駱淮學著他的樣子，最終二人躲在了沙發下麵，方珩為此心跳加速，他感覺他們像是在偷-情。

柔軟的身體朝著駱淮靠過去，他的情緒在這種時候，變得高漲又熱烈。

駱淮伸手撫摸著他的左眼，俯視著那張漂亮的麵孔，微微正色，

“小玉，你知道在合盟的等級劃分中，你是什麼等級麼？”

方珩歪了歪頭，“R級？”

“是S級，從嬰兒時期開始成長的異端者，都是S級的種子，他們在末世初期被播撒到世界各地，隨著成長，會進化出多種天賦。

二十年前，桃源是末世的培育箱，你是第一批被選中的生物，這是合盟最新的調查結果。合盟已經派了新的研究員前往桃源。

桃源現在是風雨欲來，馬上要開始異端清剿，叛軍清查，再加上合盟的研究員。

生存區會變得很亂，合議庭在這種時候通過新法案，新型兵械進入戰場，一是震懾保護，二是他們摸透了這種武器可以打敵人一個措手不及。

今天薑綏不是來參加聚會的，她是來警告我的。”

他和薑綏的合作還沒有談攏，他不知道自己的籌碼能否打動薑綏。

所以他必須提前告訴方珩這一切，或許下周，下個月，桃源就會陷入動蕩之中。

方珩緊繃著身體，驀地感受到一股直擊心底的冷意。

駱淮貼近他的耳朵，明明是情人之間的耳鬢廝磨，方珩的表情卻越來越悲戚。

“我今天說的東西很多，無論後麵發生什麼，你儘可能去選擇能夠活下去的那條路。

異端組織，機械叛軍，都是你的選擇。隻要你能活下去，不要留戀，我會替你擋住所有的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