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傍晚，

方珩把彙合地點設在了一棟高聳入雲的摩天大樓之上。那裡是龍舌蘭酒吧的地上營生，一家披著皮囊的新型科技公司。

他們要找的人，如今就在那間公司的頂樓辦公室內。

駱淮點開通訊儀上的資料，上麵顯示出男人的信息，讓駱淮有些驚訝的是，這個人竟然是為數不多的人類進化者之一。

難道性偶工廠幕後的最終老板是進化者？

但很快駱淮就把心中的壓製下去，每一個人類都是單獨的個體，他們會有自己的人生軌跡，無關陣營。就像他也從不是一個絕對善良的人。

駱淮滑動屏幕繼續看下去。

雷·巴頓，少年時誤入歧途成為黑市裡炙手可熱的拳手，在輕量級拳賽難逢敵手，卻因為盛氣淩人的性格沒落下好名聲。

後來被仇家暗中做扣，在一場比賽中對手變成了比他高一量級，為了殺他甚至磕了猛藥的拳手。

地下拳場，都是亡命之徒。

巴頓再次醒來時，醫生的話如同給一個年輕氣盛的人宣判死刑。

“以後可能走路都難了。”

沒有親人，沒有朋友，他獨自躺在床上，四肢逐漸萎縮，不出幾年恐怕他就會成為一具行屍走肉。

到時他的血肉屍骨會爛在床上，臭氣熏天的屋子無人願意靠近。他們會不會一把火燒掉這間房？

巴頓不知道。

他遲鈍地看著窄窗外的月色，這間屋子是當初他拿下拳賽滿貫王時，用了全部獎金買的，還是彆死在這裡了。

幾周後，在他決定麵對死亡時，第一次離開家，租了一輛自動駕駛的機械車，獨自去了遙遠的城郊，決定自縊在荒山野嶺中。

深夜的山林聳人，附近似乎有不少異種正對他虎視眈眈，他摸了摸機械車冰冷的車身，深呼吸後正欲打開車門。

樹叢之中瞬間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他恍然抬頭，車窗上不知何時夾著一封神秘信箋。

【藥物進化液試藥員招聘，誠邀您參加人類基因進化實驗】

巴頓捏緊那張紙，隱藏在晦暗之中的臉上情緒難辨。

“總之情況不會比現在更糟糕了，不是麼？”

最終他熬過了0.1%的進化幾率，重新從輪椅上站了起來。

雷·巴頓【天賦：遊說】

可以操控心智不熟的人，讓他們成為順從聽話的傀儡。

駱淮想，這項天賦確實很適合用來操控心性單純的仿生人。

“他要出來了，我們跟上他。”

通訊儀內傳來方珩的聲音，駱淮頷首跟在少年身後，順著屋頂的繩索翻身躍進大樓樓梯間內。

剛剛離開房間的巴頓站在走廊裡，正笑著看著對麵被員工押送而來的男人。

駱淮二人身形一頓，瞬間躲進附近的一道窄門陰影中，方珩攥緊男人的衣襟，無聲問道，

【巴頓對麵的男人是誰？】

駱淮垂下眼睛，在麵具之下肆意打量著方珩的臉，少頃搖頭。

不知道。

寬沿兜帽下隱藏著陌生男人的臉，他似乎在和巴頓說些什麼，緊接著男人身形僵硬，背後隱藏的刀突然出現，男人幾步衝上前，將刀刺進了巴頓的腹部。

方珩：“我靠！”

走廊內亂作一團，襲擊巴頓的男人被按在地上，身體撞擊在金屬地板上的聲音顯得格外明顯。

方珩：“怎麼回事，這事變得越來越麻煩了。”

駱淮準備好兵械，準備隨機應變，麵對隨時可能會發現二人的機械兵，

“解決麻煩本身也是一種樂趣。”

方珩正目不轉睛地觀察周圍動向，被按在地上的男人瞬間爆起，拳頭揮向正按著他的兩台機械兵。

怒吼道，“你們這群肮臟的渣滓，無權左右仿生人的生死！”

駱淮顯然聽到了這句話，打鬥時男人掌心滿是長年端著槍械摩擦生出厚繭，這個人身上的氣質更像是從屍山血海中闖出來的。

他應該來自前線戰場，是一位鐵血軍人。

老兵一眨不眨地盯著坐臥在地的巴頓，淡藍液體順著手腕淋漓落下。

巴頓對於突如其來的變化感到莫名，嘴中喃喃，

“瘋子……瘋子！”

話音剛落，男人手中刀刃轉出絢爛的刀花，再次攻擊巴頓的頭顱，將男人整個頭顱一分兩半，腦漿迸裂，令人作嘔的味道瞬間溢出。

駱淮下意識捂住了方珩的眼鼻。

巴頓死了。

老兵默不作聲把手上的液體擦乾，於靈魂深處崩塌的信念，如今成了噴灑滿地的機械冷凝液和滿地的腦漿。

他是一個剛從曙光獄所越獄出來的仿生人老兵，從戰場上下來之後意識覺醒，在麵臨銷毀時，老兵組織數百名仿生人叛逃，而後被曙光獄所收監。

有人為他指了一條通往未來的路，π城，起碼老兵很信任那個為他指路的人，卻沒想到現實如此殘忍。

他誤入酒吧，看到了無數被虐待致死的仿生人，在龍舌蘭鬨了一通，然後就被抓到了這裡。

“我忠實的夥伴，沒想到聯邦的誕生之地也是如此黑暗，我真希望自己從未離開希裡斯都，沒離開曙光獄所。”

幽深冷漠的眼眸看向窗外，警笛聲喧囂不斷，數不清的機械兵湧進走廊，老兵反而平靜了下來。

他擦了擦手，看似服從跟著機械兵離開大樓，在登上警車的瞬間逃出生天。

駱淮二人對視一眼，跟著老兵的蹤跡，一路追至海邊。

黑色的光纜線纏纏繞繞，如同枝葉繁盛的變異樹藤。方珩蹲下，伸手用指甲一刮，在水麵上留下一圈漣漪。

“你是說這個家夥最後跑到這裡了？”

方珩麵色古怪，似乎已經感受到了浸滿胸腔肺腑的海水，如果要他選擇逃跑路線，他更願意衝進上刀山，也不願意跳進漆黑惡臭的海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