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方珩“唰”地站起身,又往後退到很遠的位置上,纖細修長的睫毛根根分明,他直視著男人,不明白他的意思。
“兩個男人每天摟摟抱抱算怎麼回事?”
看似語重心長,實則尾巴都要甩到天際了。
“所以不能抱,人類也不是每天抱在一起,如果你覺得累了,我可以背你回去。但是不能用天賦,在城內用天賦他們會來找我麻煩的。”
駱淮再次戴上了麵具,目光落在尾尖那簇柔軟的毛發上,努力讓自己的僵硬弧度不那麼明顯,剛剛在海裡尋找方珩,他太過心急了,遊向少年時,肩膀撞上了隱在黑水之中的暗礁。
上岸之後他無暇顧及自己的情況,現在心神鬆緩,才察覺到了自己的傷勢。
駱淮沉默了一會兒,這種程度的疼痛並不會影響他的語速。
“確實是我說錯話了,抱歉。”
方珩卻不敢往男人身邊湊了,很少有人想要抱他,像麵前駱淮這樣直接問他的更稀奇。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著,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他們之間氣氛古怪,偏偏方珩忘性大,順著回城的路走了十分鐘,就將剛剛的事情拋在腦後了。
空曠的街道兩端滿是廢棄的木製房屋,房體已經被海風侵蝕得不堪入目,天空變得澄澈,暖風一吹足夠讓人昏昏欲睡。
“喂...”
駱淮聞聲站停,從方珩的角度看過去,那道機械麵具正在陽光下泛著光,
“你生氣了麼?”
男人果斷地搖頭,咳嗽一聲。
“不會。”
方珩沒辦法了,慢吞吞地往回走了幾步,抱一下又不會掉塊肉,他們也不是沒抱過。
“可以抱,但是要等一會兒,不能在大街上,不能在這裡...”
尾巴依舊在亂甩,他梗著脖子,不敢抬頭看男人。
如果不回應男人,以後自己可能會後悔,恍惚間,方珩生出了這樣的錯覺。
駱淮,“謝謝。”
這哥們真客氣。
方珩鬆了口氣,繼續往回城的路上走,有意帶著駱淮避開監控,在路上收到了星期一的訊息。
星期一要見他,地點沒有約在交易大樓,而是約在了方珩常去的月色酒吧。
他轉身看了站在不遠處,正聚精會神觀察海島植株變異的男人,現在的問題,他要決定要不要帶駱淮去見星期一。
駱淮現在應該算是自己人了吧?
算上剛剛,他已經救了自己三次了,他們才認識幾天啊?
“要營養液麼?”
看似是在詢問,方珩的手已經從口袋裡掏出兩支紫色的製劑,走過來遞給駱淮。
石子滑落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駱淮抬起頭,他們目前所處的地理位置不錯,距離海邊有一大段距離,可以隔絕部分輻射海水的侵蝕,地表上長出不少末世代的植株,儘管這些植物不能人工培育,但駱淮還是把它們記錄下來了。
“謝謝。”
方珩蹲下來,遞過營養液,一邊湊過來觀察地上的弱小植物。
“好小的草。”
駱淮掀開下半張麵具,仰頭喝了一口,葡萄味的。
“苔類和蕨類植物的混交變異產物。應該是這座島上特有的,從前沒見過。”
方珩:“你對植物很了解麼?植物學家?科學家?”
駱淮搖頭,“你很好奇我的職業麼?”
方珩小聲嘀咕一句,
“才沒有,不願意說就不說。”
駱淮低笑道,“我之前在合盟總部的科學實驗基地任職,大學畢業時也做過執行者,但是現在都不是了,算無業遊民,之前跟你說過我在找一個人,所以暫時沒想找固定工作。”
兩個人頭頂對頭頂,像兩個外出踏青的小學生,就差身上背兩個小水壺了。
方珩煞有介事地點頭,抱緊膝蓋。他看著駱淮用刀片取了一部分植物樣本,放進采集器裡。
每次駱淮提到自己在找人,他都沒由來的心裡一跳,是什麼人呢?
親人?
朋友?
還是……愛人?
如果是愛人,那他為什麼會想要抱自己?
人類都是這樣沒有邊界的麼?
方珩想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驅逐出去,
“怪不得你打架的時候這麼厲害,原來以前當過執行者啊。你收它有什麼用麼?”
駱淮揣好采集器。
其實采集生物植物樣本的工作,駱淮一直都在進行。他想要破解末世的密碼,讓大家都回到原來的生活。
儘管他的行動微不足道,實驗結果也不儘人意。
駱淮的肩膀疼得厲害:“你有沒有想過,末世結束,世界不再被輻射變異影響。我們的生活也會恢複正常。”
方珩想不到正常的生活是什麼樣的。
他失憶過,連當貓的記憶都沒有了。從他一年多之前醒來,他就是不完整,不正常的。
方珩下巴靠在抱膝的手臂上,甕聲甕氣,
“我不知道正常的生活是什麼樣的,我從有意識以來就是這樣生活,在刀尖上跳舞,冒著槍林彈雨,爭取讓自己多完成一些任務,多活一段時間。”
當初身上的傷勢好了以後,他就搬離基地,拒絕了無燼的幫助和保護。
似乎冥冥之中,他總是覺得這個擁有著機械外殼的仿生人不太可信。
這麼長時間,失去記憶的他無助又絕望,還要獨自麵對這個陌生的世界,像是一段贖罪之旅。
但他好像走丟了。
駱淮手指一頓,說不清是哪裡在痛,肩膀或者是順著骨縫蔓延到心臟的位置。
他的手幾乎是在發抖,
“對不起…”
方珩扯扯嘴角,從地上站起來,
“又不怪你。”
駱淮卻在方珩看不到的麵具下,痛苦萬分地閉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