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神態過於可愛，宛如哄逗主人的小狗，毛茸的頭發，黑亮的雙眼，挺翹的鼻尖，飽滿的麵龐。她的神態過於可愛，又安甚至恍惚感覺，在她觀察自己的時候，輕輕墊了墊腳尖……

又安也勾起嘴角，點了點頭：“那我去洗手？”

“嗯”她的語氣有些疑問，接受指令的白禾用力應答了一聲，也認真地點了點頭，轉身進入廚房。

看著她的背影，又安才意識到自己早已彎起的嘴角，下意識瞪大眼睛，抿了抿唇，壓抑住笑容。

但就是這種感覺，就像冬眠結束的小熊，舔舐第一口蜂蜜，就像山間無人問津的湖裡，忽然躍進一輪月亮。

顯然白禾出去采購了，軟糯的白米搭配鮮甜的明蝦，佐以兩三樣小菜，簡單卻有食欲，從衛生間出來的又安被香氣誘惑，瞬間明白方才的不適感來自饑餓。

又安坐下，白禾端了一杯牛奶過來，坐到對麵。

她偶爾抬眼看又安，見對方吃的認真，又落下目光，看向桌上的食物。幾個回合下來，又安才發問：“你經常做飯嗎？很好吃呢。”

得到肯定的白禾，又安仿佛都能看到她身後的尾巴，像小狗一樣瘋狂搖動起來。白禾欠了欠身子，笑著說道：“沒有啦，我不會做飯的。”

還在故作謙虛，明明勾起的嘴角，驕傲得像凱旋的將軍。忽然想起校慶時的學生代表白禾，再看眼前的白禾，又安有些晃神。

白禾雙肘撐在桌上，側頭問道：“老師，今天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這番問話瞬間將又安拉回現實，抬眼看向白禾，對方似乎意識到不妥，囁嚅著說道：“不好意思……”

“沒有不好意思”又安停頓片刻，抬眸看著白禾，緩緩說道：“小外甥女割腕了，今天在搶救。”

她也不知道，自己何必對著一個小孩子說這些，向一個於事無補的人，表達毫不相乾的事。隻是在那一刹那，真的很想，與她分享自己一直以來孤獨承受的生活，真的很想，於深夜，與她表達脆弱而隱秘的情感，哪怕相交莫逆，也算做對她直接而熱情的眼神回應。

白禾露出吃驚的表情，忙問道：“沒有大礙吧。”

又安看了她一眼，垂下眸來，不知道該搖頭還是點頭，沉默一下，輕輕歎了一口氣：“吃完要早點睡，明早代替她爸媽陪床。”

說著便放下了筷子，冰冷的情緒襲來，霎時覺得毫無食欲。

白禾方才飽脹的情緒，瞬間如氣球泄氣般癟了下來，她抬眼看了一眼又安，咬唇沉默許久，站起身子：“老師休息吧，我來收拾。”

說著正欲將碗筷收起，又安卻起身，做了一個阻擋的姿勢。

“不要收拾了，太晚了。”

她的語氣溫柔而平淡，目光自白禾的手上移自她的臉龐，又安第一次見到，白禾肉眼可見地慌張起來。

良久白禾嗯了一聲，轉了半圈似乎在尋找什麼東西，然後做了一個伸出雙臂的姿勢，卻又迅速放下，咬了咬嘴唇：“那……我先回去了。”

她的慌亂過於明顯，又安暗暗有些詫異，她向來直接而有壓迫感，極少見到如此不知所措的時刻，她甚至不敢抬起頭看自己。

二人隔著餐桌相對，白禾微微弓著背，指節支撐著桌麵，幾次抬眸看又安卻又瞬間低下頭，又安輕輕嗯了一聲。

其實當與她相對時，又安突然湧出一種，猛烈地尋求一個懷抱的衝動，像夜航尋求燈塔，像帆船尋求風，她再次肯定地，用力地嗯了一聲，隻是心底翻山倒海般湧出一種渴求，翻山倒海般渴求她留下。

白禾跨了一步出去，卻沒再移動。她背對著廚房的燈光，身影完全隱在黑暗裡，除了毛絨絨的發梢，看不清任何表情。二人沉默地站著，直到白禾輕聲問道：

“我……可以……擁抱你嗎？”

她的聲音猶豫而顫抖，但聽者揚起臉時，卻已經淚流滿麵。

又安第一次，走近她，輕輕環抱著她的腰。

又安第一次，聽到她，猶豫而忍受，試探又縮手的聲音。

白禾伸手用力擁住她，聲音顫抖，帶著隱忍的哭腔：

“我不知道……能為你做什麼……”

所以，怦然心動的、爆炸式的、衝動熱烈的愛意讓我走向你，讓我義無反顧地，破釜沉舟地走向你。但人生真正走到進退維穀之時，走到大浪滔天之時，我的懷抱是否過於羸弱，過於單薄，過於弱不禁風，我是否，還能再擁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