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感情到底由什麼來主導?心靈還……(2 / 2)

能不行麼?她借著血氣逼出自己的理智,反正是要去拿整理資料的,於是艱澀的應承,“沒問題。”果然是下雨了,黃豆大的雨點打在落地窗上,一痕一痕的水跡,讓玻璃看起來支離破碎。會議室裡隻有她一個人,越發的安靜,雨聲嘩嘩,仿佛是坐在溪邊。過往的一切都如同溪流,在麵前潺潺流過,那些人,那些事,就像是水麵下的碎石嶙峋,依舊停留在該停留的地方。她卻不能回首,再也不能了。

等了許久,也不見陶太太來,反倒是孫熙堯笑嘻嘻的走進來,見麵就責問她,“曉晨,你怎麼不跟我聯係?”

曉晨苦笑了笑,當即就明白是怎麼回事兒,她那天真忘了手上還有個電話號碼,一洗就洗沒了。要是記憶,也能這麼一洗就洗沒了,該有多好。心下慨然,說:“那你也不必用這麼迂回的方式吧?難道陶太太沒告訴過你,我在Serendipity廣告公司做事?而且你一個電話打過去,我們不就聯係了?”

孫熙堯一臉真誠,“我是怕你覺得不方便。”她還是苦笑著,嘴角噙一縷清愁,眉峰微鎖,眼睛裡似有淚光。也許隻是他看錯了,那不過是窗外大雨反的光。但她沉默的令他心疼,仿佛是受到了某種挫折,除了沉默,不曉得該怎麼辦。他想為她排遣掉不快,也有一肚子的話要去問她,所以提議,“曉晨,我請你吃飯,走吧。”轉一下門上的把手,很紳士的替她當著門童。

她愣了好半晌,並不太確定他說了什麼,僅僅是下意識的點頭,喃喃自語,“女人天生就該讓男人來服侍的。”言猶在耳,情何以堪?!真的都成了往事,如煙如夢。他不記得她了,不記得了……木然的上了孫熙堯的車,前端空調口裡的冷氣無聲無息的吹出來,凍得她一個激靈,恢複了些神智。

孫熙堯關心的問,“冷嗎?”

她搖搖頭,心裡又悶又堵,窗外的雨聲清晰入耳,她說:“對不起,能送我回家麼?”這時他手機響了,很好聽的電子鈴聲,像是《彩雲追月》,他低頭看一眼就按掉了,沒過幾秒鐘,又響了。連續幾次,他最後還是沒接,索性關機。她猜也許那是他女友,為了怕引起不必要的誤會,可她與他之間,又有什麼好誤會的?自己先覺得不好意思,“對不起,你要是不方便,就把我放在地鐵站吧。”

他卻問了句毫無關聯的話,“曉晨,那時候你也在溫哥華,為什麼不跟我聯係?”

她久久不說話,看著車窗外的雨,一滴接著一滴,好像一條條的水繩,在抽打著天地間的塵埃。有要躲雨的行人在匆匆奔跑,也有要賞雨的行人在慢慢享受……這世上的事,千奇百怪,那她為什麼不跟他聯係,很重要嗎?雨勢越來越大,陰翳的天空一片昏暗,華燈初上,光線朦朧。整座城市都被浸在水中,濕漉漉的,她偏轉了頭去看他,隻見他目光中滿是期待,她像是預知了什麼而感到疲倦,淡淡的說:“我沒有想過。”

他眼睛裡的光,有瞬間的寂滅。她沒想過,多誠實的一句話,隻有在異國他鄉裡飄泊過的人,才會知道舊相識難得,可她沒想過。那麼他跟她,是不是自己太過一廂情願?她又沉默了,連身體都沉默,那粉紫的連衣裙開的V領太深,春光隱透,又被項鏈的玫瑰吊墜兒擋住。那玫瑰有半個手掌大小,鏤空著的黑底白鑽,簡約低調,像開在紅塵外,獨自承載著寂寞。他有點失落,空氣中有細微的香氣,被冷氣一陣陣的拂到臉上,更加重了那一份失落。她就坐在他的身畔,實實在在的,偏他觸摸不到。掩飾著笑一笑,沒話找話的聊著,過去、現在、將來……終於把車開到了她公寓樓下。她隻說了謝謝,並未請他上去,這也不算不在他的意料之中吧。

這一場雨,一點兒停的意思都沒有,那麼多的水,就像是天河被捅漏了。呼啦啦的傾盆而落,是遠古的河伯失了職。雨水侵透了玻璃,把那吸了一下午太陽曬的窗子都打涼了,客廳裡也是涼絲絲的滲著雨。沒開燈,窗外還有點天光穿進來。官昱成靠著電腦桌,靜靜的望著那雨中徐家彙的一角,繁華自是繁華,卻是一種冷冰冰的熱鬨,人們穿梭來去,不帶任何感情。都市男女,大概忙碌的隻剩了利益牽扯。身旁那台式機的屏幕倏然一暗,屏保是寫著笨笨字樣的一條墨藍水波紋,一蕩一蕩,仿佛這客廳都成了海。

門開了,玄關處的感應燈自動亮起來。曉晨脫掉鞋子才看到窗邊的他,背景是壯闊無邊的雨,沉沉的色調堆起他的影,如淵停嶽峙,倒有些叫人想要去依靠。心底一熱,連驚訝都來不及,疲倦的身體也頓時鬆懈下來,帶著她的渴求去尋找溫暖的方向。她需要他。這種慰籍是能真切感知的,所以她毫不猶豫的去抱住他,從身後,緊緊地抱住他。

四下裡安靜極了,隻有那窗外的雨聲,淅淅瀝瀝。他輕輕喚她,“曉晨?”她嗯一聲算答應,臉頰仍貼在他背上,深嗅著他身上的味道,什麼也不要想,不要去想。陶山石記得也好,不記得也好,這十年她不是一樣過來了麼?何必耿耿於懷……而真正陪她度過風雨的人,此刻就在她懷裡,隻是他不愛她而已。他不愛她,他們都不愛她。

他突然握上了她的手腕,把她拉到身前,又在瞬間將她壓在那涼涼的玻璃窗上,沒有一句話,甚至連一個字都沒有,他隻是傾身去吻了她。雨還在下,紛紛擾擾的下在他與她的周圍,淹沒了彼此的心跳聲、喘息聲。他的吻沒有結束,舌頭像雨點,落在能落的每一處,最後又回到她的唇,那樣柔軟的唇,仿佛最細嫩的花瓣,能夠吞噬掉他的狂躁與粗魯。花開堪折,直須折,卻需要小心翼翼的嗬護。

長長深深的吻,由肆虐般的席卷到平靜似的愛憐,叫人舒心。雨聲帶走了記憶,她隻想與他纏綿,纏綿到地老天荒。她的手,繞上了他的頸,腦海中的一切意識早被雨水放逐,不過是隨了心,熱烈的回應著他的吻。那玻璃真涼,抵在上麵,仿佛能感受到外麵的雨,可他的手掌真熱,烙鐵似的燙著她,燙化了那條連衣裙……他的手指,一點點的燃起她身上蟄伏的火種,又像是無數條小魚,漫無目的的遊走在她身體的海洋,這裡深啜一口,那裡淺啜一口。啜的她□□出聲,嗯嗯啊啊的唱著海之韻。

他跟著韻律起舞,帶著她跳一支又一支的華爾茲,自己也去為她配樂,粗嘎而急促。身上也像下了雨,到處潮乎乎的,或許他們從來置身海底,不見天日才能得到永生。玻璃窗上,洇著一塊塊的跡子,證明這一切不是夢。最後,他在情感爆發的深淵裡向她乞求,“曉晨,我們和好吧?”

她虛脫的搖著頭,心是空的。即使她再離不開他的身體,她也不要自己的感情再受羈絆,她累了,也老了,根本就不可能承受得起在未來的某一天,他如陶山石一樣的將她遺忘,遺忘曾經。她的確是懦弱的。

他歎息一聲,鬆開了她,自去洗澡換衣服。離開前,說:“曉晨,有事兒彆忘了給我打電話。吧台上有你喜歡的練切,餓了要記得吃,千萬彆跟自己賭氣,你要是什麼時候能學會不為難你自己,也許我們就可以心平氣和的談談了。曉晨,這十年來你究竟有哪一天不在自苦……罷了,這些你並不愛聽,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