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海笛聲·續 番外(1 / 2)

周圍很安靜,安靜的叫人心慌。我緊張的喘息著,不能抑製身體瑟瑟發抖,冷不是,熱不是,心底莫名恐懼,卻強迫自己用理智來平息。終於,在一記撕裂般的痛楚過後,腦海清明如一片白皚皚的雪地,看不到旁的色彩。我走出了第一步。

後悔麼?永不。

為何又想起那次經曆呢?我不知道,也許是海青來過的關係。夜晚,漫長無邊界。看守所的房間窗戶都很窄小,像倫敦塔的建築構造,透不進幾縷月光,室內沉沉,陰暗似墳墓,期待著世人在另一國度的長眠。我卻絲毫沒有睡意,往事如洪水泛濫,那就順這波濤繼續回憶吧,回憶我是如何走出的第一步。

那該追溯到年少光陰,歲月輕淺的初始狀態,在哈爾濱的冰天雪地裡。那兒的冬天非常冷,尤其全球還未有變暖趨勢的時候,乾冷的風猶如小刀子,一入冬就割著肌膚生疼。父母工作很忙,無暇照顧我,而保姆,又怕我生病總是將我裹的像隻從大興安嶺跑出來的狗熊,僅僅露一雙眼睛不至於走路撞牆。

也因此我冬天少有室外活動的機會,小朋友們都嫌我麻煩,跑不快也跳不動。無論玩哪樣遊戲,我都會給同夥拖後腿,久而久之,誰也不願讓我參與。

我隻能站在遠處,心癢難耐的看著他們跑啊跳啊……

官昱成跟我差不多,實質卻大不一樣,他很看不上那些他所謂的無聊遊戲,遠遠觀望著也都帶了戲謔的神情。他才多大呀,就學會了成人世界裡的沉默是金。我有時會去主動搭腔,他最多嗯哼的用鼻子發出不同的聲響,這人,真不友善,又獨來獨往的有點孤僻,著實惹人討厭!

然而,當海青惹事被揍時,他竟第一個拔刀相助,還真從廚房拿出把切菜刀,要去報仇雪恨。我們這一群孩子,都是見保姆比見警衛的次數多,見警衛比見父母的次數多。自由散漫慣了。隻是像官昱成這麼無畏無懼的,還是很少。以致經此一事,他和海青成了生死交,小孩子扮家家似的,真那麼回事。

官昱成的觀點,“我們大院兒的人怎麼能被欺負!”

葉蘋恩噗嗤一笑,那笑聲就再也停不下來,仿佛搖起一串玉器鈴鐺,清脆極了。她指著還躺在病床上的海青,斷斷續續的說:“他……就他……還被欺負?官昱成,你不見那天有多少個人鬥他一個……整個一出隋唐大混戰……”

官昱成微微挑了挑嘴角,似乎想說什麼又沒說,隻望著葉蘋恩發呆。漸漸的,葉蘋恩將頭低垂下去,脖頸彎的弧度很美,柔軟宛如天鵝。

我就像是哥倫布發現了美洲新大陸,驚奇的不得了,大呼小叫著,“蘋恩,你的臉怎麼紅了?”葉蘋恩抿下唇,頭始終不抬,緩緩道:“暖氣太熱,病房空氣不流通,臉紅不是正常現象嗎?”我哦了一聲,反去摸自己的臉頰,想摸摸是不是顏色也很紅。官昱成卻突然說:“那我先走了。”簡直莫名其妙。

海青大笑,碰到傷口,痛的直吸氣,冷氣。

我看不懂這一幕,但葉蘋恩笑了,海青也笑了,我就接著連鎖反應的笑下去。海青問,“嶽笛,你傻笑啥?”我搖頭,“不知道。”視線對上他的,仿佛有什麼東西在無形中爬進心田,耕耘著,努力耕耘著能夠碩果累累。

就這樣,我有事沒事都會去探望海青,葉蘋恩不肯相陪,我就自己去。後來葉蘋恩很奇怪的問我,“為什麼你會愛上海青而不是官昱成?”我無法回答。這世上有太多太多的事情,要講究機緣,單用數理化的科學數據根本解釋不通,尤其男女之間。

不過海青養傷的那段日子,我還是很快樂的,因為這給了我參與集體活動的機會。原先海青是孩子王,喜歡領頭做些打打殺殺的遊戲,什麼搶占堡壘、什麼武林大會……全不適合女生,偏我不如葉蘋恩文靜,可以抱娃娃抱一天,梳頭發,穿衣服,戴首飾,需要十足十的耐住性子。我就喜歡紮在男生堆裡,地上打滾都無所謂,隻要肯帶著我玩。

偶爾被保姆看到,好一頓教訓,管的更嚴。保姆會語重心長的嘮叨,“小笛,你是個女孩子,不能像男孩子那樣野,要不然成了瘋丫頭,你爸爸媽媽就不認識你了。小笛,我們要做乖寶寶……”

我才不要做乖寶寶!像狗熊一樣的乖寶寶有什麼好,孤零零的,好寂寞。於是我就像是叛逆期提前到來,步子邁出家門立即脫掉外套,為表示豪爽連帽子圍脖一齊扔掉,寒風凜冽,凍的我鼻涕如流水,不停的淌下來。用袖子擦擦,繼續飛奔在北國的冬天裡,不時打著響亮的噴嚏。

這時的海青倒穿了件改良後的軍大衣,厚重的棉花絮在草綠表層下,鼓囊囊的,大毛領子翻著,也像隻狗熊,披滿植被的裝飾狗熊。我笑開了,清鼻涕又流出來。海青見狀,也笑著回應,“鼻涕蟲,哈哈。”

我十分窘迫,倒不是為自己這副不乾不淨的模樣,以前我也鑽過煤堆,爬過爛泥,弄得一身臟兮兮,臭烘烘,為此還長了虱子,沒少被保姆管教。可感覺就是不一樣,海青的話,怎麼聽怎麼的不對勁兒,氣的我大哭。一把鼻涕,接一把眼淚。風拂麵,冰冷無比,涼透心扉。那些還未成碩果的耕耘,塌陷了。

官昱成皺眉,非讓海青給我賠禮道歉,他一臉的不願意,怏怏著說:“好了好了,我不跟女孩子一般見識,你快彆哭了。真討厭!”

我又是哇的一聲,官昱成有幾分無奈,揪過海青就迅速走開。葉蘋恩安慰我說:“嶽笛,海青就那德行,彆理他!咱們都不理他。”我委屈的點一點頭,甕聲甕氣,“好,不理他了,可我喜歡跟他一起玩,怎麼辦呀,蘋恩?”

葉蘋恩仿佛一隻氣球,瞬間泄了氣,“那你不會跟我玩呀?!真沒出息。”

我很自然的認同,可惜言語不聽我的支配,“你玩的那些很沒意思啊。”本來嘛,小碟小碗裡全裝著是磨碎的紅磚頭黃磚頭,再不就是篩出的細沙子,粉筆末也成,根本不能吃,還要當成美味佳肴。多沒意思!這種假裝的遊戲,我可受不了。

好在小孩子間的不痛快鬨不久,事後就忘,隻是我和海青,彼此互忘的頻率有點高。也沒關係了,因為小學畢業後,男生往男生方向發展,女生往女生方向發展,莫名的生疏起來。但海青一旦起了興致,依然會叫我,“鼻涕蟲——”

這三個字仿佛沾染了時光的沉澱,清晰見證著我們一同走過的日子,悲喜與共,像一場無聲無息的天長地久。咀嚼的味道變了。我開始喜歡聽他叫我鼻涕蟲,坦然接受,從容以對。大概是這一份滿不在乎吧,讓海青常常無所顧忌的拿我開玩笑,他樂嗬嗬的說:“嶽笛,你人真好。”我鄭重的接言,“我會更好的。”

所以,我和海青又從原點相反的方向繞回到原點,分享著彼此的秘密,親如手足。他甚至連睡過多少女人都不隱瞞我,一個一個,仿佛是他的戰利品,他說的喜滋滋,神采飛揚,有一種驕傲的魅力。事實上,這是我性教育的啟蒙課堂,海青為我揭開了神秘麵紗,我聽的麵紅耳赤,心怦怦亂跳,卻壓不住一探誘惑的本源。

初二生物的某些章節也微有涉及,但老師總是碰到此處就叫我們自習,當然也不會包括在考試的範圍之內。而書本用詞,雖精確,實在乏善可陳,我看的索然無味,葉蘋恩卻看的很認真,也很仔細,最後輕聲咕噥一句,“怎麼回事兒?”

我略略興奮的湊到她耳邊,唧唧咕咕的一陣說,她略有些尷尬,輕推了推我,於是我便轉移了話題,問,“官昱成還跟著你麼?”她沉默許久,才慢慢的點頭,又像辯解般的趕忙說:“他也隻是跟著我,從來不說一句話,我們真沒什麼的。”我笑問,“那如果他說了呢,你會怎樣?你們就真有什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