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 I never……(1 / 2)

隻有下午晌,這屋子才如此悶熱,十足十的西曬感,是久違了的味道。祁曉晨坐在桌子上,靠著貼牆的書架,伸手拉開了旁邊的窗戶,涼風習習,撲麵而來。那窗外的停車場,碼著齊齊的兩排車子,各種顏色夾出了當中的一條柏油路,陽光下泛著點點晶光,曾經,陶山石就是在這條路上牽著她的手,一起走過的暮春初夏。

原來前塵往事,並沒有全化成煙,她依然戀戀不舍。

門口突然傳來極輕微的一聲哧,她轉頭望去,隻見一個信封從門縫間被投進來,這規矩竟然還未改。學生們的信件,宿舍管理員都是這樣送入的,省卻好些麻煩。可她不過是暫時來住的,誰又會給她寄信?不禁詫異。

跳下書桌,走過去將信封拾起來,裡麵隻一把漆著藍天白雲的舊鑰匙,她當即愣住,心底猛顫起來,渾身發冷,仿佛腳踩著奔騰的海水。下一秒鐘,她抓起手機就打給了官昱成,也不管此際是國內什麼時間。鈴聲一陣陣的響,她等的有幾分不耐煩,終於在他接聽的刹那爆發,“你什麼意思?”

“什麼什麼意思?”

曉晨聽那含含糊糊的語氣,咬字沒一個清楚,就知道他正處在半夢半醒間,怒意不消也消,隻得心平氣和的說:“那把鑰匙,官昱成,你什麼意思啊,你為什麼還要送我?”

官昱成哦著應了一聲,又沉默良久,可轉瞬間,他竟急切切的說:“曉晨,你聽我說。”聲音清朗不少,話語也條理分明,“曉晨,你一個人在NANAIMO不會悶麼,如果無聊,出出海不好麼?我沒想過,你反應這麼大,曉晨,難道你……”

曉晨不待他把話說完,便插言道:“我不相信你的解釋,你明明知道我不會開遊艇,還送我這把鑰匙,你是在存心提醒我麼?”

官昱成似乎歎息一下,才說:“你不相信我的解釋你做什麼還要問我呢?你心裡不是已經給出答案了麼,是我在提醒你……曉晨啊曉晨,都過去十年了,我有什麼必要提醒你……那時候我們都年輕,說話辦事難免有欠周到,你怎麼還記這個仇呢?其實我真沒什麼意思,就是怕你悶著,要不我過去陪你,好麼?”

曉晨冷冷接道:“不好!”即刻掛斷電話,深呼吸幾下,努力讓自己平靜。或許他說的不錯,當年的他與她都太年輕……可年輕是借口嗎?她無法再想下去,因為她不要為他開脫,亦不要為自己開脫!

年輕不足以讓自己的任性妄為,肆無忌憚的揮灑……

她喟歎了歎,感到有點口渴,空空的房間裡並沒有生活用品,隻好去廚房尋求自動販賣機的幫助,買一瓶巴黎水。休息室的樣子十年如一日,一側是兩張大大的餐桌,一側是圍成凹形的沙發群……正對著的落地玻璃窗,能看到極遠處的海景,此時天空如洗,那藍仿佛是海水的投射。

而窗外原本的那一片杉樹林,早被十數幢兩層的小洋樓取代,鬥轉星移,歲月無情。她還在懷念什麼?隔了十載光陰,曆史已是定局,就連那還原的摹本都不曾遺留下。也許,她不該回來……如今的學生,都選擇那洋樓式的公寓了,條件允許,還有誰肯住這如同筒子樓的宿舍啊?!

時代在變,觀念在變。

她有什麼理由還要去固守呢?手機響了起來,一連串的音樂聲,她按下接聽鍵,“你好。”是孫熙堯,他說:“曉晨,我到了。”曉晨隨意嗯了下,這才想起昨天與他約好的事情,趕緊打迭起精神,“好的,我馬上下去。”出了休息間,又去擰那走廊大門的圓圓把手,下了樓,就看到宿舍樓外那輛不合宜的法拉利,淺銀的色澤,奪著陽光的彩。

孫熙堯正半倚車門站著抽煙,見曉晨出來忙掐熄了煙頭,關心著問,“睡到這時候,肚子餓了吧?”曉晨笑一笑,見他一身乞丐服,調侃道:“那去吃飯吧,我請你。”孫熙堯哪裡肯,“那怎麼成,我可從沒有過讓女人付賬的道理。”

曉晨睨一眼他那窟窿套補丁的牛仔褲,微微感慨,Diesel品牌主打動感與叛逆,換成十年前的他,會更合適。現如今他這樣,倒顯得有裝嫩的嫌疑了,是因為回歸校園了麼?她不解,隻說:“凡事總有破例吧,何況我就打算請你到cafeteria吃一頓現成的法國菜,不然你這一身進餐廳,還以為要討飯呢。”

孫熙堯聽曉晨說笑,便知她心情不錯,也自開心,順她的話編下去,“討飯沒什麼不好啊,可你就這麼簡單的招待我?”曉晨輕點一點頭,“對啊,就這麼簡單。走吧。”想了想,又說:“等一會兒我陪你轉轉這校園吧,如此一來,就不算簡單了吧。”孫熙堯爽快應聲,又格外要求道:“曉晨,那你什麼時候帶我轉轉這城市呢?”曉晨抿嘴一歎,“你要求怎麼這樣多。”孫熙堯腆著臉笑了,不再逗她,隻找些閒話來聊著。

從停車場出去右轉的筆直馬路,是通向校內公車站的,而此馬路右側銜接的垂直樓梯,長長的直連到數學係的樓區。學校最大的一家cafeteria就在這樓梯第一段左手邊兒。這時候四點剛過,晚餐才開始預備,正有廚師專業的學生在寫著餐牌,圓乎乎的字樣,像時下流行的Q版。

曉晨不無慨然的說:“變化可真大,連白鬆露菌都進了校園,以前不拘什麼的stir fry都是很好的,魚也不過salmon或tuna兩種,看現在,倒跟Swiss Chalet有一拚了。孫熙堯,你想吃哪樣?”

孫熙堯對吃的向來不挑剔,再說這cafeteria挑剔也挑剔不出來,也就隨便選了樣油亮蘆筍配芹菜龍蝦湯。曉晨自己點了西蘭花火腿蒸水蛋及雜果沙拉,然後找臨窗的位置坐下,緩緩道:“我很喜歡這裡的法國菜,讀書那會兒貪便宜,經常來,尤其周五不會錯過,三葷兩素隻要十幾塊。可我一個人,又不好意思在這兒單獨吃,隻能帶回宿舍,倒是把中飯和晚飯都解決了。”孫熙堯笑,“經常吃西餐,那還沒把你吃成大胖子啊。”

曉晨將poppy seed灑到沙拉上,拌了拌,“能不胖嘛,我的體重從85一路飆升至108,像吹氣球似的,而且我又矮,不是大胖子是什麼?我有個好朋友,也是如你這般說我的,可能怎麼辦呀,我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嘗了塊蜜瓜,就那麼回事兒,不如心理期待值。輕輕蹙眉,“沒以前好吃了。”

孫熙堯看她麵前那另外一盤色彩鮮妍的紅綠白,更不像好吃的樣子,便把自己的油亮蘆筍推過去,“這個看起來好點。”曉晨忙搖頭,“我最討厭cheese了。”孫熙堯微歎,“你可真挑。”說歸說,還是用刀叉一點點,一點點的剝去白蘆筍上的parmesan。遇熱後的parmesan,淋淋流流,很不好剝,“奇怪了,這用的並不是法國料理的食材,看這些骨髓,倒像意大利人的偏好。”

曉晨又搖了搖頭,“不知道,我都十年沒來過了。”孫熙堯隨口接道:“或許十年前的這裡,並沒有你記憶裡的這麼好。曉晨,其實我也聽陶太太說起過這裡,有多巧呀,原來陶先生也曾在此讀書,並且他也很懷念這座城市呢,就是沒機會再來看看。”曉晨的心兀然一沉,手中叉子太滑,拿捏不住,她索性不吃了,抬眼直視孫熙堯,試探著問道:“你跟陶太太很熟嗎?”

孫熙堯正剝弄著盤中的parmesan,漫不經心的答她,“不算熟,可她占著雙斯集團三成多的股權,許多大的決定還要征詢她的意見,儘管每次商榷她都沒意見。碰到你以後,陶太太也不曉得怎麼就知道了我們認識,倒熱心的想幫忙扯紅線……”

後麵的話,曉晨全沒聽進去,隻一心捉摸著這位陶太太,陶山石的太太……她為什麼要告訴孫熙堯自己的動向?在她麵前,自己就是個打工妹的小角色啊!為什麼……心潮微微起伏,卻極力鎮定的去吃了幾口西蘭花,咀嚼無味,更難以下咽。恐孫熙堯起疑,僅僅岔開一半的話題,“三成以上的控股權,那豈非陶太太才是雙斯集團的真正決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