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 Hearts ……(1 / 2)

就像是那日她回了宿舍,哭也哭過,想也想過,卻最終決定把那發生了的當作是一場噩夢。不然,能怎樣?身上的吊帶短褲,還濕答答的不曾換去,陰陰寒氣侵骨,凍的她直打哆嗦,也就在此時,淳於蜓來敲了她的宿舍門。其實上天多給了她一次訴苦的機會,是她自己不敢再觸及,性格使然。

淳於蜓問,“曉晨,你究竟是怎麼了?摔跤摔成這樣總要有個理由吧。你這副樣子,剛剛Nicky看了都不放心,連催著我過來……”

宛如一記警鐘被猛然敲響,曉晨最怕的就是跟Nicky相關的一切,體內全副的神經都繃緊,像遇難的困獸。她急促促的躲開淳於蜓的目光,委屈一湧而至,眼淚又開始在眼圈兒裡打轉,到底無法以實情相告。隻哽咽的說:“ENGL 116好難,我怕考試不及格,一心想著就走了神。淳於蜓,我疼,我好疼。”

淳於蜓噗嗤一笑,“你呀,真沒出息,為這也值得你哭鼻子呀。你都多大了?”繼而耐心勸導她,“曉晨,不哭了,看看我嘛,QUME 185不是也沒有過麼,還是因為作弊被抓著沒過的,可我也沒像你這麼著呀。當時我有多害怕,現在跟你說你也不能體會的,要知道國際學生一旦因作弊被開除,那是全加拿大的學校都不會再錄取了,我們持的又是study permit,結果可想而知。SFU不就開除了7個中國學生嘛,還被新聞接二連三的爆出來。曉晨,同我比較,你該偷著樂了。”

曉晨勉力彎彎唇角,不得不強迫自己放開心事,附和淳於蜓的思維道:“也對。”

事實上,在認識淳於蜓之前,她就聽聞了這一樁事情,在中國學生圈兒裡鬨的還挺轟動。QUME 185的期末考是做同樣的一份程序,電腦連著網,互相傳遞難免,可教授怎麼就發現了中國學生幾乎全體作弊呢?按照淳於蜓的話,“有個附屬名的,是連著自己的學號,當然每台電腦登陸時都自動連上了,可我們誰也不知道呀。”

在加拿大的學校規定裡,抄襲與被抄襲的性質一樣惡劣,有點中國古代連坐法的意味,目的是為杜絕抄襲。所以,淳於蜓隻能自認倒黴了,另交一次學費來討這轉學必修的課程學分。那教授也是開恩,幫他們在教導主任麵前說話,“可能中國學生不懂這些。”最終,僅僅是把這期末考算作零分,再將整體成績降一個檔,便不予追究了。可QUME 185的期末考占總成績的40%,那批因作弊而被抓的顯然沒一個能及格。

淳於蜓自認還是很慶幸的,“曉晨,我也傳奇了一回吧?”

曉晨抿嘴不語,淳於蜓又說:“不要想那麼多,你要實在覺得難,就彆讀了,反正你115的成績是B+,轉學也夠了。而且以後真要選商科,指不定全換成225了。我說真的,116的用處並不大,莎士比亞都是現成的古董了,讀不讀又有什麼差?”曉晨輕聲應著,心緒草草,窗外的雨似乎停了,太陽當空照,彩虹架起了七色橋梁。

多美啊!

天氣在這美況裡逐漸轉晴,可空中水意猶存,蒙蒙的撲麵,十分滋潤。溫緹下了課,在室外站了有一會兒工夫,抬頭竟看到了彩虹,心情更佳。她的手,很自然的先摸了摸小腹,然後才打電話給官昱成,喜滋滋的口吻,“我在學校,你來接我嗎?”

隔了好半晌,官昱成回應,卻是問,“不是說明天……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溫緹換了個較舒服的姿勢握手機,閒閒著答,“早晨的Ferry啊,不想耽擱太多的課,就直接到學校了,可現在有點累,反正MARK 130聽不聽都行,今天又不是Bruce講,不用擔心會點名。”

官昱成哦一聲,說:“這樣,你在bookstore等我吧。”

“好。”

商科多數的課都開在building 200,與bookstore距離很近,溫緹走過去,也就三兩分鐘。正前方不遠處是宿舍樓後的那一小片杉樹林,陽光底下,似有水光流轉。她不知何故,沒進bookstore,而是穿過了旁邊的停車場,站到路邊兒小徑上,等待著官昱成的空當,直瞅著宿舍樓發呆。其實她也看不到什麼,一如官昱成開車過來時,看到的僅僅是穿著深咖啡色連衣裙的溫緹在神遊太虛。

幾日不見,像是陌生了。可她是他的女友啊!再進一步,她則是他的未婚妻。然而在這一時刻,他明顯拒絕這一事實,眼睛不知不覺向右側掃去,學生宿舍仿佛逼近到了麵前,無形的為心理築防添了一層層的重壓。他該坦白……他該攤牌……非此即彼,總要有所選擇。在思想不停的角逐間,溫緹已上了車,落座的刹那,他主意即定,遞給她一管防曬霜,隨口問,“要不要找地方先吃東西?”

溫緹係著安全帶,多少疲憊的說:“不了,回去煮碗麵條吧。”

“很累?”

溫緹輕點了點頭,不再言語,徹底放鬆的半躺進座椅裡,有一搭沒一搭的塗著防曬霜。淡淡的香氣,飄散開來,兼著醒神的功效。官昱成立即發動了車子,眼角餘光瞄一下溫緹,不自覺的說:“我記得你9點半的課呀,早晨的Ferry到這兒不過8點多,你怎麼不回家休息呢?看你累的……”話未完,便自悔多言。溫緹隻笑一笑,“那真不夠我折騰了,何況那時候還下雨呢,又不知道你起來沒有,所以我就直接去宿舍坐了會兒。”

車子轉向急了,人大晃了一晃。官昱成微驚,重複著,“宿舍?學生宿舍?!”

溫緹倒沒察覺出他語氣中的不對勁,接著說:“不然呢?我不是跟你提過,有個朋友住宿嘛,她就快去UT了,我也是想多跟她聊聊轉學的事兒。”驀然想到那叫祁曉晨的,仔細思量一番,欲開口時又想了想,終是忍下來,繼續著轉學的話題,“我也打算轉到溫哥華,想試試UBC或SFU行不行,可九月份怕是來不及了,你呢,對未來有什麼計劃?”

官昱成如實作答,“沒想過。”

那樣理直氣壯,倒叫溫緹一時語塞,她旋即把身體坐正了正,幾分嚴肅的說:“你也不小了,不能每次跟你談未來你都用沒想過這三個字來打發我吧?可你打發我又有什麼用,到頭來你打發的還不是你自己!”歇了下,又說:“你知不知道我……”澄澄日光裡,他輪廓分明的臉透著不耐煩,硬將她後麵的話咽回去。她理會他不愛聽這種話,但他現在不是一個人了,總不能愛聽什麼就聽什麼,不愛聽什麼就不聽什麼!罷了,他在開車呢。

一瞬間的安靜,令氣氛有些僵。官昱成不得不開口,緩和著說:“生氣容易長皺紋。”溫緹輕笑,雙手又情不自禁的放到了小腹上,溫柔的摩挲著。官昱成聽見笑聲,也揚揚嘴角,“笑了,笑了就不準再氣了。緹子,除了跟你結婚,我對未來是真一點計劃也沒有,但我從沒瞞過你,也沒想過瞞你,這就是我的生活態度。”

溫緹並不意外,認識之初他也這樣,但如今總該有不同吧。喟歎了歎,“跟我結婚不是你的計劃,是你父母的計劃,你自己必須清楚,這兩者是不一樣的。”官昱成聳聳肩,不以為然,“So what?”溫緹隻覺口乾舌燥,累的不願再說,她是很不屑他的生活態度,散漫輕佻的根本不像會有作為,可她喜歡他,偏偏喜歡他!不是不矛盾。略舒口氣,提起精神說:“你不能這樣混一輩子啊!你父母也不可能為你計劃一輩子,好,算你父母能為你計劃一輩子,但那計劃是你想要的嗎?若然不是,不等於蹉跎了歲月?消耗的是你的時間,浪費的是你的生命……你怎麼對你自己都這麼不負責?!其實到畢業很快的,一眨眼而已,難道你想畢業了以後再計劃未來麼,不嫌晚?”

官昱成聽一句不聽一句,不打斷也不回答,良久,他慢悠悠的接口,“彆再這麼說教了,緹子,你又不是老師,沒這般替我操心的義務。還是你希望我以後都叫你緹子老師呀?”偏頭看看她,咧嘴就是一笑,很隨意的道一聲,“緹子老師好。”

被這麼插科打諢,溫緹哭笑不得,她著急是真著急,無奈也是真無奈,可又能拿他怎樣呢?他話說的明明白白,漂漂亮亮,實則拒她千裡,不容她乾涉半分。心底微涼,似凝了一股冷氣,懨懨的、訕訕的,不由輕嗔,“小官——”

官昱成立時阻道:“我不會改變的,哪怕為了你。好了緹子,剛見麵就鬨不愉快,就真成不愉快了。還是說些開心的吧,海青把課全給drop了要回國度假,想想看有什麼讓他帶回去或帶回來的東西沒……”

溫緹搖著頭,心底那一點涼意正逐漸漫延,涼沁沁的猶如冷水澆淋,讓她不得不去正視一直以來她和他的相處,並非沒問題的吧?除卻吃喝玩樂,幾乎都話不投機,觀念差太遠,是自己過於苛刻嗎?但她是為了他好啊,為了他好……也許,他根本不需要她的這種好!是她多此一舉了?!不覺心灰,懶懶的也不去搭他的腔。

車內靜一陣,又靜一陣,官昱成也不找話題了,任那一陣陣的靜充斥著彼此間的不善氣息。他這究竟怎麼了?以往就算意見相左,他也會儘量的敷衍,不願她難過,但現在?因為曉晨嘛……心兀然一沉。那麼大的雨,鞋子未穿,甚至連把傘都沒有,也不曉得……唉,他都對曉晨胡說了些什麼呀?!還充氣娃娃……拿曉晨去比充氣娃娃……也不知是悔還是恨,他隻感到悶的慌,慌的亂,亂的煩,一時沒留神,竟加了速度闖了紅燈。

唬的溫緹一臉驚愕,忙喊一句,“小心。”

官昱成遂歉然的笑了笑,“對不起。”

這一語雙關,溫緹全盤接受,她也笑了笑,隨即談論起自己在溫哥華的趣聞。車窗外小樓幢幢,庭院幽幽,陽光緩步而行,越發襯托出這城市的安逸。也的確是不屬於年輕人對鋼筋水泥混凝土的世界的追求!無霓虹幻彩,無夜半笙歌……溫緹說說停停,有了倦意,於是閉了眼睛養神。

不多久車子開到公寓樓外,官昱成碰碰她,“緹子。”替她解了安全帶,並說:“要不我抱你上去。”

溫緹含著笑,大大方方的說:“求之不得。”

官昱成將身體傾了傾,額頭抵在她額頭上,照平常那樣與她廝磨了半天。雨後的陽光,清透透拂進車裡,照著兩張相親的麵孔更加相親。溫緹從來是享受這說不清道不明的繾綣間隙,卻不曉得為何,此時此刻,她隱有不安。眼睛正對著他的眼睛,近的睫毛都能纏繞,可她居然看不見自己……他的眼中,沒有她!心底豁然打了個激靈,她沒經思考的過濾就脫口問他,“小官,你還愛我麼?”官昱成頓時愣住,隨即僵僵的嗯一聲。

溫緹不甚滿意,追問,“愛還是不愛,你這嗯是什麼意思啊?”

官昱成失笑了笑,“你呀,問這麼幼稚的問題,一點都不像緹子老師呀。”溫緹微微努下嘴,虛手推他,“正經點。”官昱成借勢開了車門下去,繞了半邊,一麵抱起溫緹一麵說:“我哪兒不正經了,你說你問這個有意思嗎?女人怎麼都喜歡向男人求證愛呢,膚淺不膚淺?!緹子,我欣賞你,是因為你不從問這些不知所謂的事情,你理智,也明智。”

“這算表揚我嗎?”溫緹反問,眼底略略黯然,卻不想刁難他又自顧自的說下去,“所以,你吝惜對我說一個愛字?我從不問,你也從不說。可女人的自信是來自男人的給予,跟膚淺無關……你說我理智、明智,排除我比你年長的多,我的理智與明智不過是你希望從我身上看到的……”

官昱成鎖好車,把溫緹抱緊了些,詰語,“你到底是怎麼了?”

溫緹索然,“大概累的吧。”說著腦袋就枕到他肩膀上,為自己的累做了注釋。高高的天,遠遠的海,相接處仍是不一樣的藍,卻一樣的乾淨,反射著天與海的光,環顧在公寓樓的周遭。屋子裡也是非常乾淨,有明顯被收拾過的痕跡,窗戶大開著,風習習,那牆壁上的一大楨合影,她和他的兩張笑臉在空中輕輕蕩漾,幸福而快樂……幸福。快樂。她不禁慨然,“真夠難得的。”

確實難得。桌子擦過,地板拖過,鞋架子也整理的一絲不苟……連臥室裡的床單都換了簇新的。但官昱成是什麼人?平素就像個爺,專指著旁人來伺候的主兒,買束花來裝點家居都不肯,會無緣無故的如此勤快。這一反常態,倒叫溫緹的不安加劇了,引著心跳如擂鼓。她困惑不解的看著他,越看越陌生。

被那麼直勾勾的看著,他多少不自在,忙說:“你休息,我去給你煮麵條。”轉身進了廚房,切番茄、攪肉碎……燒水、熬湯……又是一輪不同尋常的殷勤。最後下了盤雞蛋麵,水潽過幾次才起鍋,湯周圍的一圈,全是番茄紅豔豔的泡沫。端到餐桌上,香噴噴熱騰騰的湯麵味道四散開來,他喊她,“緹子,過來吃吧。”

溫緹答應一聲,“謝謝。”興致並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