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手 手中橫刀若星芒寒霜便朝殺手刺去……(2 / 2)

崔季明走到賀拔慶元旁邊,拿起一盞甜酒,每家家帳內都跪坐有兩名豔妓,應當是宮裡頭叫著隨行的。這年頭,這些會彈撥樂器,主持遊戲,活絡氣氛的妓子基本出現在大鄴的各個場合。她們豔名遠揚,也很落落大方,與豔妓交好的文人反倒有許多美名,比如......萬花叢中過的崔南邦。賀拔營帳內的二人珠玉滿頭的給崔季明倒酒,崔季明擺擺手叫這兩名年紀不大的妓/女後退一些,對賀拔慶元低聲道。

“阿公,剛剛南方草坡上,有殺手前來,身手極佳卻襲擊了一名侏儒黃門。”她低聲道:“阿奴本來沒想多,可那黃門之前在宮中曾多次演過一出‘賀拔先祖對突厥’的鬨戲,來討各宮娘娘歡心……”

崔季明前世也勉強算是膽大心細,善於觀察,才能千裡追凶賺那一筆賞金錢,到這一世,憑借觀察力將那些細節聯係到一起,她也是越活越心驚。

此話一出,賀拔慶元果然皺了皺眉頭。

她將琥珀甜酒一飲而儘:“今日見那黃門之時,他穿的正是這鬨戲的戲服,看來就是聖人今天要他在眾人麵前演這出羞辱賀拔家的鬨戲!可遇到殺手時,他沒有喪命,隻是被劃了臉,血肉模糊的,恐怕是不能演了。”

賀拔慶元放下了酒盅,似乎沒想到崔季明如此心細,低聲問她:“那侏儒沒死,是你救了他?”

“本是不願救的,奈何巧合,後來殿下修因為騎了金龍魚,也被馱過來了。不過修隻看到了後半段。”崔季明往台子上抬了抬下巴,修正往自己位置上走,皇後這次獨自坐在一邊,殷邛擁著薛妃坐在主座,殷胥連帶著也坐在靠近皇帝的位置。

萬貴妃在另一旁和柘城與她親兒子兆說話,麵上依然還是溫柔的笑容。

賀拔慶元從袖口拿出一把匕首,劃過崔季明的衣領與褲腿,麵色如常地收回刀去:“一會兒,你便說是你遇到了殺手,那侏儒黃門救了你一命。”

崔季明想不明白:“為何?”

“試水。”賀拔慶元不再說。

這頭行酒令,傳到了斜對麵崔家南邦的手上,豔妓手持有烏龜底座的籌筒跪到南邦麵前,他因為一手好字是皇帝身邊的舍人,又加上特立獨行,在長安頗為有名,南邦一身窄袖青袍,笑著抽了一簽,做了個吃驚的表情,卻笑道:“是臣手氣太好,抽中了一位福簽,上頭寫著,請在座最位高權重的男子,為眾人歌舞一曲!”

最位高權重的,除了皇帝還有誰。

在大鄴,皇帝或大臣這樣地位的男子在酒宴上載歌載舞絕對不是丟人的事情,即興舞蹈中跳的好的甚至會被大家認為是‘夜宴小王子’之類的風流人物,不少皇帝都在節日會宴中,也即興跳舞,敲鼓而旋。

於是乎,南邦話音剛落,在場便響起了起哄般的呼喝,殷邛是個比較愛享樂的帝王,他一般都是會敲腰鼓與舞女宮女共舞,這次他卻抬了抬手:“朕年紀大了,不過這次西域倒是進貢來了有趣的小人兒戲,不如讓人請上來,大家一起看看樂樂。”

按理說他話音剛落,俱泰應該領著人進場了,可半天隻等來了躬身快步上前的仇穆,身後還領著同樣弓腰的王祿。

“那侏儒忽然收了重傷,臉上已經傷的沒法看了。恐怕沒法……”仇穆滿額頭都是汗,殷邛可是強調過這出戲的重要性啊。

“這好好的,怎麼會突然受傷?!”殷邛皺眉。

“這……好像是……”

賀拔慶元忽然推了崔季明一把,她翻了個白眼,隻好往前走去對殷邛行禮:“臣見過聖人,敢問這位公公,那侏儒,可是傷到了額頭與右眼?”

殷邛眯了眯眼睛,道:“原來是崔家三郎啊。”

“正是。臣於南部草坡時,忽然從林中竄出一蒙麵殺手,臣佩刀留在帳內,忽逢殺手險些喪命,有一個身材矮小的侏儒從旁邊跳出來,推了季明一把,救吾一命,可他卻臉上被狠狠劃了一刀。不知公公說的那黃門,是不是救了季明之人。”

她嗓音清亮,這話一出,殷邛沉默了一下,才對仇穆道:“把那黃門領上來看看。”

崔季明叉手行禮:“謝陛下能為季明找回恩人。更重要的是請陛下肅查周邊,找到那殺手加強警戒,行獵若被有心之人利用恐怕……”

殷邛麵色不變,周圍各家微有騷動,在俱泰被領上來之前,金吾衛首領也被叫了上來,俱泰臉上亂七八糟的纏著繃帶,看起來頭更大了,滿臉是血尤為嚇人。他跪到了禦前,引起了周圍一片驚呼,崔季明笑道:“對,便是這位恩公!”

俱泰小心的看了崔季明一眼,從袖口中拿出一塊崔季明剛給他的上等絲帕為證。

修倒是在一旁喝了酒,跟澤聊的眉飛色舞,沒有往這邊看來。

殷邛細細打量了一下,似笑非笑道:“沒想到這麼個小人,也能救人一命,那朕要重重賞賜了。再派人好好徹查周圍,杜絕危險!”

俱泰卻忽然有一種更為不好的感覺,他仿佛是自個兒的命再一次被推到了風頭浪尖上一樣!他真是整個人都戰栗起來,殺氣仿佛從各個角度而來。

“朕自然是要重賞,但也要讓金吾衛好好問問他那殺手的外貌特征,儘快抓到殺手。”殷邛開口道。

眼見著金吾衛要將俱泰領下去,崔季明忽的開口:“聖人若是要賞,不如消了他的奴籍,或者是能贈到我們崔家來,崔家願意養著這位恩人。”

這要求提的有些唐突,可也是不過是個侏儒,就是皇帝一句話的事。

殷邛卻敲了敲扶手:“三郎,這俱摩羅幾年了才送來兩個侏儒人,雖然是毀了臉,但好歹也是進貢,事關兩國,朕可不能隨便送人。不過既然你有這份心意,朕也會讓他在宮中好好生活。”

兩國個屁,俱摩羅就是個大食南部的窮部落,那也能叫國?

可她還是笑道:“那季明謝過陛下。”說著便往後退回來。

空地上不過空蕩了一會兒,片刻殷邛大手一揮,又是一隊舞女湧了過來,在草地上鋪著的巨大地毯上載歌載舞,崔季明坐回賀拔慶元身邊。

她麵上笑著目光劃過舞女,一副少年沒見識的樣子,卻是狠狠捏住了酒杯:“阿公,那黃門活不長的。”

“我知道。”賀拔慶元看了她一眼:“那黃門毀了臉又沒用了,這事兒聖人又有些遷怒,按著聖人的性子,必定押了他去問個詳細,就算問出來那殺手是來殺他的,聖人也未必會信。隻是過了今晚他就該死了。”

“他才剛撿回一條命來啊!”崔季明再也忍不住了,俱泰說他自己就是一條逗樂的狗的神情浮現在她眼前:“這種小人物,活下來本來就不容易啊!”

賀拔慶元轉過臉來。

他見慣了崔季明渾不在意的樣子,又帶她去過幾趟西域,好歹是見過些陣仗,崔季明對於北地那些殘暴的部落小國殺人割頭的事情,都沒有反應太過強烈。

他以為崔季明是個天生的笑皮冷骨,早就習慣了天底下種種吃人的玩意兒。

這對於她以後的路子來說,隻有好處。

“要是有殺手專門去殺他,那麼就說明他該死。”賀拔慶元將酒一飲而儘,伸手忍不住去捏了捏她腦袋:“你以後會見過很多這種人碾在塵土裡。”

崔季明低下頭去飲杯中甜酒,沒有再說話,她遠遠看了一眼被問過話的俱泰正跪坐在台子斜後方,似乎他也很明白如今的處境。

衣服破損,崔季明便退下準備去換一身再來。

同樣退下的還有台子上借口累了的殷胥,他朝著崔季明的方向看了一眼,往帷幕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