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 “趙靖川,生日快樂。”……(1 / 2)

方雲深含著淚睡著了,他狠下心想要忘卻三年間發生過的所有事,過程或許會十分緩慢,但他不在乎,這次回到東北他收獲了滿滿的底氣,或許等他回了香港,會乖乖聽話去治病,兩年後再還給趙靖川一個健康的小少爺。

大概睡了兩個小時,天空還是灰的。方雲深惶然睜開眼,湊到還在熟睡的趙靖川身邊,一寸一寸地盯著他看。

“趙靖川…”

睡夢中的人並不會回應他,方雲深便壯著膽子,躡手躡腳走出帳篷。外麵一片漆黑,隻有零星幾盞路燈散發著昏黃的光。

方雲深給自己倒了杯水,小心翼翼地啜飲著,又有些膽顫,鑽進車裡打開了深夜廣播。大概是周遭太過寂靜,調頻的雪花聲也變得尤為虛幻縹緲,靈異十分。

小鵪鶉急忙關上廣播,鑽回帳篷,拱進趙靖川的懷裡。

趙靖川在夢裡夢到了一隻在他懷裡作祟的狗,他朝後躲閃不及,被狗舔到了臉頰,濕潤又溫熱。趙靖川緩緩睜開眼,發現麵前確實有個毛茸茸的腦袋,隻不過不是狗是方雲深。

“嗯?”

他眯著眼睛,嗓子尚有一些喑啞。

方雲深抬頭,像是偷糖果被抓住的小孩,和趙靖川對視幾秒後撐起身子。

“趙靖川,你醒了?”

臉頰仍有餘溫,懷中少爺心虛地抿著嘴,就差把自己做了什麼寫在臉上了。

趙靖川伸手將人按回懷裡,緩上半晌,才問道,

“天亮了麼?”

方雲深:“還沒呢,大概還要一個小時。你還困麼?”

趙靖川搖頭,還貼心地提醒他下次可以不用克製,與其親臉,趙靖川更想體驗一次被褫奪了空氣,不得不從夢中醒來的感覺。這些形容聽得方雲深臉上一陣青紅。

方雲深是逃跑派的頂尖高手,他索性提前鑽出帳篷,獨自站在夜風中等待趙靖川。

等到帳篷裡麵收拾得差不多,帳篷拆掉時方雲深萌生出了諸多悵然不舍。

下次他們再約會,會是什麼時候…

趙靖川將折疊椅搭好,又從背包裡拿出了食物和膠卷相機,他想要捕捉到太陽升起那一刻的小少爺。

兩個人把椅子靠在一起分食了一塊麵包。

方雲深摩挲著趙靖川的手,他們默契地都沒說話,靜待著日出。他記得國內最早看到日出的地方,就是趙靖川的老家。

他們會看到同一輪日月升起,哪怕相隔遙遠也能感應到對方的存在。

天光泛白,遠處天際像是上了層釉,朝陽漸漸爬上東山,瑰麗而溫和,洗淨了那些糾纏不清的夜風。

方雲深微微抬頭,鼻息間呼出些白氣,他正目不轉睛地看著此刻的天際,太陽和星星月亮短暫共存,矛盾又和諧。

耳邊傳來細索的快門聲,他回頭看向趙靖川,那一瞬間眼底的情愫被定格在了相機內。

趙靖川覺得要他抱著照片孤獨終老,現在的他可能會沒出息地同意,甚至還會說能不能多拍幾張。

他拿著相機呆怔了片刻,直到方雲深欺身壓到他懷裡,嘴唇繞著他的輪廓勾勒線條。趙靖川才回過神,但小少爺鮮有主動的時候,隻好放任著讓他胡鬨。

方雲深磨得嘴唇發木,見男人依舊沒有回應,專注擺弄相機,他懨懨側倒在趙靖川的脖頸旁。

趙靖川:“聽話,讓我給你拍幾張照片。”

他舉著相機正對著方雲深,讓這位藝術家隨意擺出造型。

等他拍夠了,又站起身拉著方雲深拍合照,在延時定格的最後一秒,他捏住方雲深的下巴,從唇珠到唇角不輕不重地吮吻描摹。

方雲深猝不及防,隻能由著舌尖輕鬆繞過齒關,他抓住趙靖川的衣襟借力站穩,感受到了趙靖川所說的褫奪空氣。

——【回憶】

立冬是二十四節氣裡第十九個節氣,剛好撞上了趙靖川的農曆生日,那天東北提前下了一場初雪,像是在為22歲的趙靖川營造氣氛。

方雲深是從趙望舒那裡聽到的小道消息,小姑娘經常放學偷跑過來找方雲深玩,並熱衷於跟方雲深分享她二哥全部的情報,作為報酬,方雲深要讀《英雄本色》的電影台詞給她聽。

方雲深算算時間,他還有十天時間可以準備生日晚餐和禮物,小妹還告訴了他一個情報,趙靖川最喜歡老家的冷麵,在A市這幾年一直沒有吃到正宗的。

立冬的前一天,趙靖川早早去了廠裡,方雲深掐準時間讓劉姨給他拿了一個巨大的保溫飯桶,匆匆坐上前往J市的綠皮火車,整段車程要七個多小時,方雲深所處的車廂都充斥著彆樣的煙火氣。

不認識的人會聚在一起天南海北地聊天,不出半小時就成了知根知底的朋友,鄰座的大姐帶著孩子回娘家探親,看方雲深一直安靜呆著還以為他暈車,熱心地把自帶的水果分給他。

“都是自家種的,吃吧孩子。”

他們熱衷於分享,並且習以為常。這列火車有人下車有人上車,皆是同路人,大概是因為東北的冬天太冷,他們的熱情永遠不會消減。

方雲深收下了大姐遞來的水果,但他身上什麼都沒有,他撓了撓頭,拿著筆給大姐和孩子畫了一張速寫。

“我身上什麼都沒帶,就給您畫了幅畫,留著做紀念。”

令他沒想到的是,方雲深不僅收獲了大姐的誇獎,大姐逢人就誇,幾乎周圍所有人都看到了那幅畫,讚不絕口。方雲深微微羞赦,當了一次“彆人家的孩子”。

等到火車到站天色臨近黃昏,旅客熱心給他推薦了幾家冷麵館,方雲深腳下就是趙靖川的故鄉,或許這條路趙靖川走過無數遍,這座邊陲小城充斥著趙靖川的影子,他悸動得心快要跳出來了。

方雲深第一次給人準備驚喜,激動,擔心,歡喜,滿足太多感情雜糅到一處。

他順著路人指引,找到城裡最火的冷麵館,老板給他裝滿冷麵湯,另外裝好了生的冷麵,不等方雲深開口詢問,老板一步一步地教他,

“回家燒一鍋水,等水開了直接煮麵,沒多久就熟了,再用涼水把麵衝涼,放到冷麵湯裡。我要是給你裝煮好的冷麵,還不到火車站,麵就該坨了,沒法吃。”

回程的火車票上被打了檢票孔,方雲深椅在窗邊,透著光看去火車票上的孔洞並不完美。

可這趟旅程在方雲深心中十分完美,他收獲了太多善意的幫助,見到了很多從未見過的風土人情。

下火車時是王叔來接的他,風雪大作,雪覆滿了整個站台,寒風刺在他的臉頰上微微作痛。

不知是不是他太敏感,總覺得王叔的表情不好,方雲深下意識放下嘴角,鑽進後排的位置坐好。

“方少爺。”

車內寂靜無聲,方雲深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嗯…”

“趙先生今天臨時出差,恐怕要一周才能回來,明天的菜…還做麼?”

方雲深垂下頭把整個人藏進衣服裡,手指緊緊攥在一起。

他在難過什麼?是因為驚喜落空?還是因為趙靖川突然出差感到失望?

方雲深想說,沒關係我們吃也是一樣的。

但他說不出口,他做不到假裝無事,為了讓趙靖川過一次記憶深刻的生日,提前幾天方雲深就開始準備驚喜,明天他就可以看到趙靖川驚喜的表情,可就差一點…

今天他坐了14個小時的火車,渾身都在酸痛,平日畫畫他都沒這麼累,他不怨趙靖川,就是心裡的委屈快要溢出來了,感到難以呼吸。

回到彆墅,屋內靜悄悄的,又黑又壓抑。王叔家中臨時有事,劉姨也不在彆墅,隻剩下方雲深一個人落寞地坐在黑暗中。

所以說他最討厭彆墅,空曠冷漠,連屋子都沒有感情。

方雲深躺在沙發上,像枯死的雜草被風雪掩蓋,沉沉地睡了過去。不知過了多久,門口突然傳來聲響,方雲深恍惚睜開眼睛,看到麵前身上泛著寒氣的趙靖川。

他還以為自己在做夢。

“你怎麼回來了…”

“雪太大了,高速封了。臨時改了明天的火車,怎麼了?你在等我?”

趙靖川褪下外套正要來抱他,卻被方雲深阻在了原地。

“生氣了?這段時間因為下雪,廠裡很多貨延誤了,都不能按時抵達,所以忙了些。”

趙靖川半蹲在方雲深麵前,握著他的手,稍微晃晃。

“小少爺…怎麼了…”

方雲深:“你知道明天是什麼日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