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根 小幺回家(1 / 2)

趙靖川風塵仆仆地下了飛機,他蒼白著臉,當初陪方雲深去B市時,起碼有人陪在身邊,幫他分散注意力。這次沒有了小少爺,他隻能獨自在飛機上硬撐幾個小時。

剛出接機口,家中的幾個姊妹瞬間圍上來,他們看著趙靖川手中捧著的白色瓷壇,紅了眼睛。

“老二。”

“二哥…”

趙靖昌接過趙靖川遞來的長命鎖,過去了這麼多年原本記憶中要雙手捧著的長命鎖,如今隻要單手便能承住。

他揉揉眼睛,寬厚的手掌在趙靖川的肩膀上拍了拍,

“走,咱們回家。”

趙靖川側著頭看向比自己矮上半頭的大哥,不知何時開始,大哥的腰脊不如年輕時挺拔,走路的腿腳也愈發不利落。

從前他在家時,盼著大哥帶南方的水果回來,盼著大哥給他們講村外的世界。

後來他長大成人,開始有了自己的想法觀念,逐漸開始反感固執守舊的大哥,在大哥和方雲深之間感到苦惱又疲憊,因為他根本無法作出抉擇。

漸漸的,他離家人越來越遠。

車上是一片死寂,趙如琢半摟著趙望舒,眼圈有點紅。

前麵坐在駕駛位上的趙靖山佯裝無事,看著後視鏡,

“好像隻有小妮對老幺沒印象吧?”

趙如琢用手摩挲著趙望舒的肩膀,

“是啊,老幺隻比望舒小一歲,當年還沒開始記事兒呢。”

車內再次陷入寂靜,趙望舒抬頭看著趙如琢的側臉,

“姐,我們可以給老幺起個名字麼?”

趙如琢轉頭看她,又看了看幾個哥哥,問道,

“可以麼?”

趙靖昌摩挲著手中的長命鎖,

“不用在乎有沒有什麼忌諱。你們給他想個名字,我猜爸媽在天上也會開心。等後麵把他的墓遷到爸媽的墓旁邊,讓他們做個伴兒。”

趙望舒握著趙如琢的手,悄然替她擦拭著眼淚,

“山川昌盛,就用盛字怎麼樣?趙靖盛?”

“很好的名字。”

老宅的門前掛著五個燈籠,是去年過年的時候趙望舒買回來的,每個燈籠上麵都印著字,連起來是“家和萬事興”,趙靖川和趙靖山把燈籠摘下來,如今掛著這麼喜慶的燈籠,不合適。

家裡的阿姨早早將飯準備好,桌上一片安靜,隻能聽到筷子碰到碗碟時發出的敲擊聲。

趙靖昌扶起金絲框眼鏡,碗裡是從J市特地買回來給趙靖川吃的冷麵。

“等靖盛入土為安,我和你一起去一趟A市,找表叔一家將事情講清楚。”

大哥如今用詞文雅了不少,講清楚三個字或許替換成臟話更真實,也更像趙靖昌會說的話。

趙靖山連忙舉手:“我,我也去。”

趙靖川看了他一眼,他那是想去討說法,還是想借著由頭看蘭箏,趙靖川能猜不到?

趙靖昌:“你就彆去了,在家裡,把兩家公司看好。”

趙靖山將筷子放下,

“不還有老四呢?她說研究生畢業也想創業試試。”

趙如琢:“大哥,二哥,我也想去A市看看,討說法這事我不擅長,但是我想去A市創業,那邊的生活節奏更快,更適合我。”

坐在最末的趙望舒不滿道,“啊,你們都去,就留我自己在家,要不我給你們看著公司好了?”

幾人對視一眼,“也行。”

趙望舒沒想到自己會吃癟,她瞪大了眼睛,語無倫次道,“你們…你們雇傭未成年,我要去告你們!”

起初是趙靖山先笑了起來,後來連帶著幾人都逗笑了,趙靖昌彎了彎嘴角,桌上的氛圍又變得吵吵鬨鬨。

“彆笑了,你們真是…啊…四姐,你也跟他們一樣笑我!”

……

趙靖川回到自己的房間,裡麵每天阿姨都有打掃,他走進浴室衝了個澡,出來時正好聽到敲門聲。

門外站著的是沒戴眼鏡的趙靖昌,他披著一件開衫毛衣,裡麵穿的是棉質深藍色睡衣。

“有空和我聊聊麼?”

趙靖川一邊用毛巾擦著頭發,一邊往後退了幾步,讓大哥進屋。

趙靖昌走到床頭,拿起那張家庭合影,拍這張照片時,小幺還在母親的肚子裡,這算得上是他們家唯一的一張合影。

這些年父母離世,他要撐起這個家,將家人凝結在一起,又要開公司賺錢,在商界摸爬滾打這麼多年,他早就累了。

唯獨隻有趙靖川最讓他放心不下。

今天之前他想了很多,人生本身就是毫無意義的,因為親情,愛情,友情的出現,人生才變得有那麼一丁點美好。

“這次接了靖盛的骨灰回家,我想了很久…”

趙靖昌頓了頓,將照片上的灰塵擦去,放回原處。

“在生離死彆麵前,一切都顯得沒那麼重要,我之前以為打你罰你,就可以讓你清醒過來…但是愛情大概就是會讓人頭腦發熱的東西。”

趙靖昌從懷裡拿出一張紙,是當初方斯年簽好,讓陳秘書帶來東北的一封協議。

上麵寫著隻要趙靖昌阻礙二人的感情,方斯年就會最大程度上幫助趙靖昌的公司在香港上市。

而乙方的簽字欄空空如也。

趙靖川抬頭看著大哥的眼睛,“你沒簽…”

說到這趙靖昌就生氣,

“我阻礙你們是為了你的未來,又不是為了錢。那個老東西腦子不正常,張口閉口都是威脅人的話。虧得我當時還買了件兩萬多塊的貂兒送給那個秘書,真是肉包子打狗。”

趙靖川握著紙,先笑後哭沒出息地流了眼淚。

那雙寬厚的手又拍了拍趙靖川的肩膀,大哥朝著門外走去,離開時又囑咐了一句,

“下次帶他回家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