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再打人,也不會去給方雲深臉色看。
一家人,坐在桌前高高興興地吃一頓便飯。
——
電話響起時,方雲深還坐在書房的書桌前,他的信已經看到1993年除夕,那年守歲趙靖川買了一大批煙花,煙花爆開時布滿整個天空,趙靖川說當時他看著天空,恐高症都要犯了。
要是方雲深也在就好了,晚上一起看春晚的時候,他可以給他解釋小品的每個笑點,然後家裡人一起打麻將,他可以帶著方雲深擀皮,包餃子。
在十點多的時候,趁著幾個小孩出門放煙花,他們可以在二樓陽台上看著煙花偷偷接吻,在午夜吃到包著硬幣的餃子,一年都有好運氣。
方雲深揉著眼睛,接起電話,
趙靖川的聲音通過電波傳來,“睡了麼?”
方雲深:“還沒,你回家了?”
趙靖川坐在床頭,望著那張家人合影,
“嗯,剛剛把靖盛的骨灰帶回老宅,對了,我們給小幺起了一個名字叫趙靖盛,望舒起的,山川昌盛,這麼看還是讀書有用,要是我可能取不出好聽的名字。”
方雲深將信箋折好放回信封裡,
“是啊,這個寓意很好,可你那麼怕坐飛機,今天一定很累吧?”
趙靖川癱倒在床上,腰脊處傳來一陣酸痛,
“嗯,但是沒覺得多累,隻是想著要是你在就好了,我可能就不會太害怕。”
方雲深抿嘴,躊躇許久,“今年農曆新年,我陪你過吧?我們可以一起看小品,放煙花,一起包餃子,在煙花下麵偷偷接吻?”
……
趙靖川從床上一骨碌爬起來,氣息不穩,
“你看到我寫的信了?”
方雲深正尋找著下一封信的存在,
“嗯,字蠻醜的,還有錯彆字,你的家教看來沒有替你批改作業。”
趙靖川反駁道,“那麼私密的東西,怎麼能讓彆人看啊,我寄出去的時候都是偷偷摸摸的。”
方雲深失笑,仿佛看到了窘迫的趙靖川,
“那你要不要我陪你過年嘛?”
“好啊,到時候來老宅我們一起過年,大哥說讓你有空回家一起吃頓便飯。”
心頭陡然一驚,方雲深握住手機,小心翼翼地確認著,
“……大哥說的?”
趙靖川言之鑿鑿:“大哥說的,我早就說過他們都會喜歡你的。”
電話那頭沒有出聲,方雲深正紅著臉拆開下一封信,來自1993年的元宵節,
“要不要我把信念給你聽?”
不等趙靖川說話,方雲深已經抖開信紙,
“小少爺,今天是元宵節,我們小的時候會圍在灶台前頭,看著媽媽包元宵,她會在簸箕裡麵鋪滿麵粉,再用力去晃動簸箕,把元宵滾圓。做法有炸的也有煮的。今年我們吃的是超市裡買來的速凍元宵,黑芝麻餡的,很香很甜。但是少了很多從前的味道。”
“等到晚飯吃完後,以前的鄰居送來了他們自己手工做的元宵,可是我們已經吃不下了,但是盛情難卻,我們隻好又煮了一碗,我記得你以前最喜歡吃甜食,就留了一顆放在那裡,當做你吃過了。”
方雲深嘴角下垂著,怔怔地看著下麵一行小字,破涕而笑,“我也很想你…”
趙靖川安靜地聽著,他把手機放在臉上,側臥著,
“其實這封信沒有寫完,我當時留了一個元宵給你,結果大哥以為我瘋了…那顆元宵最後還是進了我的肚子裡。”
方雲深呆怔地看著信紙,突然懂了他們重逢時,為什麼趙靖川那麼抗拒自己提起分彆,對於趙靖川來說,自己回到香港就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永彆,他要用一生來回憶自己,就像這封信字裡行間都在回憶小時候,回憶父母…
這個身高接近一米九的東北男人,在懼怕分彆。
方雲深:“起碼沒浪費…”
——
翌日清晨,趙靖川早早離家,去了A市現在最火的一家畫舍,是幾個A大畢業的學生合夥開辦,最近幾年招收了一批又一批熱愛畫畫的學生。
趙靖川推開門,身後跟著的是幾個趙靖昌的保鏢打手,門前的風鈴隨風而動發出響聲,更像是催命符。
男人的身上帶著膏藥的味道,他從裡屋探出頭來,
“還沒營業…你有事麼?”
趙靖川眯起眼睛,打量著男人的手和腳,那雙手有沒有推過方雲深,腳又有沒有在方雲深的身上留下淤青?
“聽說你從前在A大上學?哪屆的?”
房間裡燈火太暗,男人下意識鬆了口氣,上前幾步給趙靖川清理出來一個凳子。
“對對,哥,我是90屆的,家裡孩子要學藝術是不?您送過來就對了,我這的孩子都能培養成好苗子。”
“都能培養成好苗子…跟你學什麼?學校園暴力?還是學怎麼侮辱彆人?”
男人的目光呆滯,不明所以地被幾個打手按在地上,他驚聲尖叫起來,眼睜睜地看著趙靖川俯身,
“忘了?那我給你提提醒,方雲深你認識吧?當年被你欺負的借讀學生,你知不知道為了找你,我廢了多少心血?”
男人猝不及防,手-指被猛地折,鑽心的疼痛蔓延全身,他慘叫一聲,下一秒指骨又原封不動地被接了回去。
“就你也配為人師表?”
他驚恐地睜大眼睛,眼看著自己的指骨再次脫臼,
“啊啊啊啊啊…”
趙靖川起身四周掃視一圈,等到男人毫無力氣地癱倒在地上,他才又看向男人。
“這次,想起來了麼?”
男人伏在地上,哭聲響徹這個房間,他跪在地上抱著自己的手,雖然指骨再次接了回去,但是他依舊擔心會不會留下病根,
“想…想起來了…對不起對不起,大哥…我鬼迷心竅,我道德敗壞,我就是個孫子…但我的手真的不能再脫臼了,我靠手吃飯的,大哥…”
趙靖川摸了摸後腦,離開前對著幾個打手說了一聲,
“手上知點輕重,彆砸了這位老師的飯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