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煙 病痛剝奪了她的一切。(1 / 2)

三天後,趙家一行人除了趙望舒,都坐上了前往B市的飛機,剛下飛機他們就前往表叔的住處,但他不在。

為幾人開門的是表嬸,從前走親戚串門時,因為她身子弱,又在生病,所以不常走動。如今表嬸兩腮塌陷,瘦得隻剩一具骨架,她為幾人倒了水,屋裡彌漫著中藥的味道。

趙如琢接過暖水瓶,“嬸子,你彆忙了,我們這次是來找我叔的,順便想問問我們家老幺的情況。”

表嬸疑惑地看著幾人,“老幺?”

趙如琢和幾個哥哥對視一眼,扶著表嬸坐在椅子上,

“就是14年前,表叔把我的弟弟過繼到了你們家,我們這次來是想問問老幺的近況。”

表嬸握住雙手,抿著乾涸的嘴唇,

“他沒有帶回來過孩子,你瞧我們現在住的這地方,哪裡能讓一個小孩跟我們受苦?”

屋裡的牆上刷著石灰,掛著幾個充滿童趣的簡易手工,上麵落了一層薄灰。趙如琢記得表嬸還沒生病時,是在一所幼兒園裡當幼師,想來這些手工都是表嬸空閒時做的。

趙靖山接過熱水,裡麵有一股陳年的水垢味,

“那表叔什麼時候才會回來?”

表嬸:“快了快了,這不,到晚上吃飯了,你們正好留下來吃一頓便飯再走。”

過了大概半個小時,陳舊的鐵門傳來開鎖聲,一個穿著工服,袖口烏黑鋥亮的男人貓著腰回到家,一邊說著,一邊關門,

“芳芳啊,我今天晚上買了個雞腿回來,打折的,不貴,等我一會做給你吃啊。”

他抬起頭看到幾人,呆怔過後,雞腿猛地掉在地上,融化的血水順著塑料袋往外淌。

“瞧…瞧我這手…你們是?”

趙靖山:“表叔…這麼快就忘了我們了?用不用我把老幺的長命鎖拿出來給你看看?還是老幺的靈位?”

表叔跪在地上,把裝著雞腿的塑料袋收好係緊,又拿著角落裡的抹布將血水擦淨。

“原來是你們啊…”

瓷磚擦乾淨以後,他依舊跪在原處,粗糙的手撐在雙腿上下摩挲,

“對…對不起啊,是我對不起你們家,更對不起那個孩子。”

他們夫妻是發小結親,一起從鄉下來到首-都,從前再苦再難都堅持過來了,但好不容易他們要過上好日子時,表嬸查出了惡性病,需要用錢養著的富人病。

表叔最急切時一天要打兩份工,夜裡還要去開大車,就在生活看不到希望時,工友為他介紹了一個名聲在外的大師。

隻要一萬塊,大師可以為他指點迷津。表叔攤了一輩子煎餅,八幾年的時候,他們幾年都賺不上一萬塊錢,但為了給妻子治病,他願意挖空自己的脊髓…

等到工友帶著他,去了A市最昂貴的夜總會,大師身上穿的是金黃色的真絲短袖,緊貼著他那一身的肥膘。大師笑著接過錢,數錢時一邊沾著口水,一邊用手拍拍表叔的肩膀。

那時表叔已經開始後悔,但他沒有回頭路。

大師給他寫了一個做工粗糙的符咒,說讓他找一個有血緣關係的嬰兒,午夜時分把孩子放在正對著太陽升起的位置,再把符咒燒掉,切記不許回頭,用孩子的命置換給他的妻子,不出一年病就會痊愈。

趙靖昌目光冷峭,

“那你大爺的怎麼不用你自己的命?”

表叔跪在地上,身形瘦削,膝蓋硌得生疼。

“是…我該死,是我該死,我這十幾年吃不好睡不好,每年都會給孩子燒紙錢,我真的對不住你們爸媽。我沒有辦法了…”

男人的哭聲震天動地,表嬸恍惚地跌倒地上,用力拉扯著麵前這個人麵獸心的男人,越哭越淒慘。

“你怎麼可以…你是人麼?你還是人麼?如果我要去靠一個孩子為我續命,我寧可去死…”

趙靖川的臉上隱隱含著慍氣,

“你沒有辦法?你想給嬸子治病,該去努力賺錢,帶嬸子去最好的醫院,而不是拿著所有的家底,去給一個騙子!去傷害一個無辜的孩子!”

他有無數次後悔的機會,有無數次可以把孩子救回來的機會。

但他懷揣著僥幸,萬一呢?萬一呢…

那個滿嘴跑火車的大師在幾年前終於被抓到,判處終身監-禁,表叔去看了他的公開庭審,將所有的怒火發泄到帶著鐐銬的男人身上。

可騙子顯然已經不記得他了,他隻是萬千受害者之一,甚至因為被騙的錢不多,騙子都對他印象寥寥。

但那個雪地裡的嬰兒已經永遠回不來了,他必須用一生去懺悔,並且永遠無法麵對家人,倘若若乾年後他離開人世,到了陰間也要麵對麵地贖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