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心不忍 她沒心沒肺半生,忽然發了善……(2 / 2)

一番話連珠炮一樣說出來,不知道在心裡演練了多少遍。李孟來跟著一起下馬,守在江聞岐身後。

夏瑛聞言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連滾帶爬往城主府裡跑去。江聞岐看著對方逐漸不見的身影,急不可待。

塞北的夜很冷,堯門關卻亮如白晝,周遭燈火通明,寶塔燈山,與鐘州城是截然不同,兩個人間。李孟來騎馬在他身後等著,眼前少年單薄的身影就像一片搖搖欲墜的樹葉,在風中飄零。

看向前麵的江聞岐,李孟來歎了口氣,挪了幾步,站在少年身後,擋住了不斷襲向他的寒風。江聞岐感激地回頭深深望了李孟來一眼:“道長恩澤深厚,江某沒齒難忘。”

李孟來抿抿嘴,絞儘腦汁想搜出些文縐縐的話回他,還沒開口就被打斷。

“賢侄!”一位半汲木屐的男人從府裡跑出來,身後跟著氣喘籲籲的夏瑛。

“快起身。”

他虛托江聞岐站起身,一臉關懷地輕拍江聞岐身上的灰塵。

“姚大人!請救救鐘州!”

江聞岐看著姚海寧,姚海寧守城半載,蒼白的發絲在寒風中飄著,望著江聞岐眼眶泛紅。

“嶽如鬆和完顏計合夥圍剿父親,騙取輜重,現如今父親下落不明。”

少年的聲音字字泣血。

“完顏計還在鐘州城,他沒有投降!”

聽到江聞岐的控訴,姚海寧攏攏長衫,眼神悲愴,隻字不語拉著江聞岐要往城主府走。

“好孩子,好孩子,你先進來。”

江聞岐將手掙了出來,焦急地說:“姚大人,我父親,我父親他們和三千江家子弟,都還困在鐘州啊!”

姚海寧聞言緘默半晌,轉頭望向悄悄跟在眾人後麵牽馬的李孟來,問道:“這位道長是···?”

李孟來見眾人都回頭望自己,正色道:“貧道是終南山清水觀無涯道長座下弟子,李孟來。”

“江小友所言不虛,我和師傅…”

她頓了頓,看向姚海寧繼續道:“路過鐘州時發現完顏部的士兵把控著鐘州。師傅與江小友是舊識,搭救小友後我們一路被侯雲烈追擊,師傅他們為了拖延時間引開侯雲烈,我們就分散了。”

姚海寧眉頭緊皺,審慎地盯著李孟來,過了一會才點頭:“賢侄和李道長不必擔心,姚某···”

“戰況緊急,在下也不再多叨擾。”遠處從府裡走出一位身披鎧甲的女子,身材高大威猛,行動間鎧甲叮當作響,她身後跟著一位同樣威武的男子。

江聞岐看見來人瞪大雙眼,問道:“你們怎麼來了?”

“陛下前日擔心江大將軍勢單力薄,特派我前來支援。”女子沉聲說道。

“那他呢?他和你一起?”江聞岐指著身後的男子,怫鬱至極,怒吼道:“他不配!他憑什麼來?!”

李孟來被暴跳如雷的江聞岐嚇了一大跳,不明所以。

舒逸珺?李孟來想到,難道她就是大名鼎鼎的鐵杆梨花槍舒逸珺?想起先前江聞岐的描述,李孟來恍然大悟,體格這麼大,難怪能將一杆重槍揮得虎虎生風。那她身後的男人是誰?

“你叔父通敵,助紂為虐,你有什麼資格來!”江聞岐激動極了,有些口不擇言。眾人聽見皆臉色一變,

李孟來不覺得江聞岐的話有何不妥,她隻意識到眼前這個男人多半是嶽如鬆的侄子,潘陽嶽家的人。這倒稀奇,叔叔通敵,皇帝還能不計前嫌讓侄子來大義滅親,這皇帝莫不是故意給侄子台階下?李孟來思忖著,舒逸珺竟然也肯帶著這樣棘手的人物來前線?這個男人還真是手眼通天。

‘手眼通天’的男人麵露難色,眼睛通紅,他自從得知嶽如鬆通敵後便日日膽戰心驚,日夜兼程奔赴前線,就是為了和嶽如鬆撇清關係。嶽仲安向江聞岐拱手道:“嶽如鬆在和西夏有勾結起就不再是潘陽嶽家的人,我必定親手取他項上人頭,向江家賠罪!”

嶽仲安愧疚地望向江聞岐,他姿態放得極低,原本江聞岐一介小輩口無遮掩,實屬僭越,但江家如今滿門忠烈,江聞岐的爺爺江羨之守著南邊,皇帝也還在都城等著江聞岐,現在江聞岐就是尊金玉造的佛,他根本得罪不起。

姚海寧左右張望,歎了口氣出來打圓場,他拍拍江聞岐,又用眼神示意舒逸珺帶著嶽仲安先行離去。

“戰事緊急,聞岐還是要以大局為重。”

“小侄也要一起去。”江聞岐反握住姚海寧,眼神懇切,“家父至今下落不明,晚輩豈能一人苟且偷生!”

舒逸珺為難地彆過頭,假裝沒看見姚海寧試探的目光。她實在不願帶江聞岐出征,帶嶽仲安已是無奈之舉,江聞岐此時手無縛雞之力,帶著他去前線無異於帶一個不能行動的活靶子,還是個金貴的活靶子,她想想就覺得麻煩。

姚海寧見舒逸珺指望不上,又看向李孟來,指望這個識時務的道士能幫忙勸上兩句。

眼前眾人心思各異,卻無一人真的想要幫江聞岐,這個小鬼頭未免太可憐了點。李孟來歎口氣,站出來說道:“你彆去了,我去吧。”

“你現在走幾步都費勁,哪能再跑一個來回,你要是信得過我就讓我去,我幫你找。”

話畢李孟來就不顧舒逸珺的臉色,不甘示弱地站在嶽仲安旁邊。

話剛說完李孟來就想食言,去鐘州本就是個吃力不討好的活,此刻她還主動攬過重任要幫江聞岐找父親,李孟來真覺著自己一時的善良和憐憫把自己給賣了,自找麻煩。在舒逸珺身旁,李孟來孱弱得跟一根豆芽菜似的。

她一向自詡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帶著江聞岐從鐘州城逃難似的跑到堯門關,已經要了她半條命,若是按她往常的個性,她早就尋一處安生床鋪休息去了。隻是現在她看見江聞岐一個弱冠少年,背著血海深仇顛沛流離才到堯門關,這一路她有多辛苦,江聞岐隻會加倍辛苦,可這樣跌跌撞撞,曆經千辛萬苦的小少年站在大人堆裡,一人說一句漂亮話敷衍他,搪塞他。

江聞岐屬實是被欺負得過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