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州起顰鼓 暮色鐘州城,鼙鼓遁地來(1 / 2)

“你和那個小不點怎麼認識的?”舒逸珺的聲音冷不丁傳來,月色中李孟來瞥見人高馬大的女武神正回頭看了自己一眼,睥睨的目光高傲直白。

“在下路過鐘州,無意間發現了聞岐小友。”

“彆和我扯這些有的沒有。”舒逸珺輕嘖一聲回過頭,“罷了。”

“總歸不是件壞事。”舒逸珺手中牢牢捏著韁繩,她本不想攪入這場渾水,嶽如鬆通敵賣國是死罪,他一人造孽拉著嶽氏滿門陪葬,嶽家人罪不至此。舒逸珺入宮時已做好魚死網破的打算,嶽家待她恩重如山,她不奢求戴罪立功,隻願能搏出條命在皇帝麵前爭次求情的機會。

‘嶽如鬆通敵,是死罪,但西夏對邕都虎視眈眈,朕不能坐視不理。’

‘鐘州的百姓,是朕的子民,看到生靈塗炭,朕心戚然。但你和仲安,朕也是不忍心···’

聖上的話在富麗堂皇的大殿裡回蕩,聲音很年輕,甚至有些許稚嫩。

這皇帝言語間露怯了,舒逸珺想到,她覺著自己的念頭有些大逆不道。隻是她想著,那樣年幼的皇帝,坐在空蕩蕩的皇宮裡,如何坐得穩?出入營帳,舒逸珺自己在一小小連裡立威風尚且用了好幾場廝殺,這樣年幼的皇帝哪裡來的膽子和見識去搏?

一旁的太監替他說了大半話,那內侍長相白淨,聲調有些高,這倒同舒逸珺設想的無異。公公抑揚頓挫間的語調讓她覺著自己眼前的不是手握重權的公公,而是位名伶,正咿咿呀呀地在梨園唱一出好戲。舒逸珺在軍隊裡見慣了五大三粗的男人,第一次見識到那般嗓音,頗似餘音繞梁,三日不絕。

‘舒將軍戰功累累卻未曾麵聖,此次回邕都,是聖上特意召見將軍。’韋嵐生打量著眼前低頭不語的悶葫蘆舒逸珺,他常常聽鄭太後提起此人,在閨閣中就屢立戰功,前兩年被舒家長老攛掇著嫁給了京中有名的草包混子嶽仲安,以為這樣就能折斷舒逸珺的翅膀,沒想到她竟靠著嶽家人撐腰,硬生生支起了嶽家軍。

韋嵐生打探的目光毫不掩飾,舒逸珺如坐針氈。算了,皇帝身邊的內侍吹吹灰也能把她壓得不得動彈,她哪裡有慈悲心去憂心皇帝本人。

‘聖人之世,惟皇至仁。罪臣叩謝皇恩。’舒逸珺領旨跪恩,起身之時方從珠鏈後窺見坐在龍椅上的小小身影,聖上年幼即位,牙牙學語時就被乳母抱著登上寶座,鄭太後垂簾聽政數年權傾朝野,皇帝去年才開始慢慢批閱奏折。這些年她遠在塞外,朝中事也是有所耳聞。

舒逸珺默默退下,今日她接過皇帝遞的恩情,結草銜環,他日定為聖上赴湯蹈火。

“孤從未見過舒將軍這般的女子,和孤宮裡的女子絕然不同。”肖刈定定地盯著舒逸珺離開的背影。

韋嵐生點點頭應和道:“是啊,奴也是頭一次見到這般壯碩的女子,竟同九尺男兒無異。”

是啊,肖刈垂眼暗自思忖著,怕不是隻有這般體格才能馳騁天際,征戰沙場,而非像他一樣,是一隻弱小的籠中雀,拚儘全力也衝不出金碧輝煌的籠子。

“鐘州城的山鬼不好對付,你們小心。”李孟來提醒道,“一個個看著都像餓死鬼轉世。”

“山鬼?”嶽仲安問道,“鐘州城在北且遠水近山,不是養得出山鬼的風水。”

李孟來驚訝地看了眼嶽仲安:“是的。”

嶽仲安讀出李孟來神情裡的訝然,解釋道:“家父修道,在下自幼耳濡目染,略懂皮毛。”

“哪裡來的鬼?”舒逸珺疑惑道,“人和鬼碰麵了該怎麼打?”

李孟來搖搖頭:“該怎麼打怎麼打,這群鬼來路不明,多半不是什麼好來處。”

“再多的山鬼也有個源頭,我師傅此行還留在鐘州城剿魔窟,他若是能把地界的門關了,山鬼就能被壓著出不來了。”

一席話聽完舒逸珺這才側身細細看著李孟來,毫不掩飾地上下打量一番道了句:“能關地界的門,那能不能縮地千尺把完顏兀和嶽如鬆直接送過來?”

“要是能的話也我和江聞岐就用不著沒命地跑回來送信了。”李孟來沒好氣地接道,“路上還碰到了完顏兀。”

“完顏兀?”舒逸珺眼神一暗,殺氣四溢,宛如地獄裡來的尊羅刹,“你這道士可有一句話是真的?完顏兀此刻正和他母親圖卓婭行在南下請罪的路上,方向都不同,怎麼碰的上你們?”

“什麼?”李孟來後背一涼,不可置信地望向舒逸珺,“你說誰在南下請罪的路上?”

“完顏兀,和他的母親西夏先王後圖卓婭。”嶽仲安說道,“圖卓婭負荊請罪,自斷一臂,路上好在遇上了釗彥郡縣令趙嶼山趙大人,及時醫治,才救回一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