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州起顰鼓 暮色鐘州城,鼙鼓遁地來(2 / 2)

“不可能!”李孟來在心裡大歎荒謬,“昨天他還在漠北平原,怎可能一日之間就跑到千裡之外的釗彥郡去了?”

“那倒是稀奇。”舒逸珺不置可否,“看來是有人能縮地千裡,而有人道行淺咯。”

李孟來見對方言辭間多輕視,心中又驚又氣不肯接話。

“我們此行是為了捉拿嶽如鬆等叛匪回京謝罪,你若是害怕了現在回去還來得及。”舒逸珺沒理會李孟來麵色,自顧自說道,“等找到江大將軍,好給聞岐個交代。”

舒逸珺語氣委婉,心中卻對江守端的下落有個定論。李孟來見她言語間太不客氣,原本心中就窩著的火更加按捺不住,譏道:“若不是嶽如鬆開城門引狼入室,江大將軍怎麼會下落不明?你們現在這般仁義道德,先前江聞岐在的時候怎麼不這麼說?”

行軍多年,舒逸珺掛帥遠征已數年不敢有人這樣當麵頂撞她。嶽仲安沉下臉色嗬斥:“你好大的膽子,敢這樣和將軍說話!”

李孟來也不甘示弱,柳葉眉直佻,玉麵飛霞,瞪著雙靈動的杏眼看向嶽仲安:“你是哪門子的道理,嶽家子弟,連鐘州城的門檻都不配踏!”

“配不配自有當今聖上決斷。”嶽仲安心緒不寧地瞟了眼舒逸珺,見她沒說話,接著道:“你能從軍已是開恩,還望孟來小友多思慮。”

李孟來聽見聖上二字氣血上湧,頓感眼前二人被些綱常倫理腐蝕得無可救藥。聖上憑什麼替滿城百姓決斷,聖上或許連鐘州城三個字如何寫都不知道,她嗤笑一聲彆過頭去不再理論。

“鐘州到了。”話語間舒逸珺抬頭看向頭頂搖搖欲墜的牌匾,赫然寫著鐘州二字。

城內寂靜無聲,戰火綿延處火紅一片,映得天空亮如白晝。看著眼前的斷壁殘垣,嶽仲安不禁打了個寒顫,感歎道:“這個地方的陰氣怎麼這麼重?”

李孟來的馬也大口大口喘著氣畏懼不敢上前,李孟來也察覺出一絲不對勁,遂下馬牽著韁繩走在馬前麵。這裡太安靜了,她離開時鐘州城四周哭聲淒切,不絕於耳,此時鐘州卻緘默凝滯如萬物寂滅,周遭鳥無聲兮山寂寂,李孟來看著眼前死氣沉沉的鐘州城,仿佛籠在一層遮天蔽日的黑布下,掩住了月輝,亦蓋住日耀。

“鐘州城百士三十萬,難道被西夏屠得一個不剩···”嶽仲安雙眼通紅,咬緊牙關好不容易才從口中蹦出句話,“畜生!”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舒逸珺翻身上馬,手拽韁繩,鐘州城滔天的火勢映得她眼底赤紅,似地獄中走上來討命的阿修羅,冷聲道,“進城。”

不出所料,越往城裡走越安靜,李孟來靜靜地感受著周遭越發濃鬱的魔氣,手中暗暗發力,運氣吞吐時心中開始推算知無涯的位置。

“孟來小友的師傅是不是還在鐘州城內?”嶽仲安忽然問道。

李孟來警覺地看向嶽仲安,如臨大敵,答道:“沒,我師傅為了引開侯雲烈就和我們分散了。”

舒逸珺看著二人的動靜,低頭不語。

“嶽家的白狐軍。”她突然說道,從地上撿起一把斷裂的□□,“這是白狐軍的標記,繼續前進。”

“就在前麵。”舒逸珺收起□□,馭馬上前,麵前道路上的箭矢越來越多,眾人順著走到一處空地,兩邊破敗的房屋一齊暗示著先前發生在這的一場激烈搏鬥,地上淩亂的刀劍痕跡以及騰空的場地,仿佛像有人提前清理過,李孟來一眼認出空地邊上的房子就是她撿到江聞岐的那座城隍廟。

“小心,這裡之前有山鬼。”師傅估計也在這附近,李孟來思索著,她得想個法子從這群人眼底脫身。

“你跟緊點,彆亂跑。”舒逸珺擔憂地環顧四周,“彆中了西夏人的埋伏。”

李孟來點點頭,隨著部隊往前走去。

忽然,城隍廟的門吱呀一聲被人拉開,眾人齊刷刷轉頭,心中警鈴大響,蓄勢待發。

“來者何人!”舒逸珺橫刀而立,終於亮出她那柄鐵杆梨花槍。說是梨花槍,槍頭卻由精鐵煉造,渾然天成,毫無點綴或是勾勒,黑曜石般的槍頭在火光中冒著寒光,昭示著舒逸珺雷霆萬鈞的絕對實力。

李孟來藏匿人群後悄悄打量著舒逸珺的那杆槍,這樣一杆槍,莫說是她,就算是她加上江聞岐那個豆芽菜身板,都不一定舉得起來,舒逸珺浪川霸王的諢名果然不是空穴來風。她回憶起先前趕路時,江聞岐趴在馬背上同她講的那四將五帥,今日她才真的領略到四將之一浪川北鬥舒逸珺的風姿。

隻見一位老者從廟裡邁出一步,浸濕的破布鞋滴滴答答滲出一串痕跡,鐵鏽味混雜著腥氣逐步逼近,老人步履蹣跚,空蕩蕩的袖管在寒風中飄來飄去,似一條索命的白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