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日練兵 給她一個踩著旁人往上爬的……(1 / 2)

行伍中李孟來跟在隊末,看向前方騎馬在上,高頭駿馬,領兵的舒逸珺脫下盔甲後比相同身高的男子還是要瘦弱些,隻是李孟來見識過她揮刀斬佛像的情形,她知道舒逸珺單薄身軀下藏著舉鼎拔山、隻手擎天的力量。

“魯朝還是人才輩出。”李孟來低聲感歎,“哪怕損失江守端、嶽如鬆這樣的大將,依舊有後起之秀填上。”

知無涯順著胡子,他自詡要做美髯公,胡子蓄了好幾年,精心嗬護。這次一番大動靜後胡子被戰火傷到,看上去淩亂不堪,知無涯心疼得不得了。

“四將五帥,舒逸珺經此一役隻怕會是四小將中執牛耳者了。”

“但這仗也沒打起來啊。”李孟來煩言,“這不都是師傅在幫他們打。”

她想起剛剛她與知無涯兩人坐在菩提寺外等舒逸珺領兵進寺。軍伍浩浩蕩蕩闖進寺廟,一番打砸後又聲勢洶洶地走出寺廟,在門口列隊整齊,個個臉上都灰頭土臉又神氣揚揚,看上去氣派得很。

士兵反倒像強盜。

李孟來對師傅嘀咕道:“早知道這樣還不如讓我們領軍餉,比這些人靠譜。”

知無涯掩口而笑,傳聲給李孟來:“這些都是世家子弟,怎麼會讓他們真的衝鋒陷陣?”

李孟來愕然:“他們不是舒逸珺的親兵嗎?”

“這是皇城派給她的兵。”知無涯解釋道,“他們身上的用度哪裡是世家養得起的?”

李孟來聞言才注意到眼前將士身上的衣服,果然各個著牛皮盔甲,表麵油光水滑,連佩劍、長槍都擦得一塵不染。

“他們家族怎麼敢放心讓他們跋山涉水來這裡?”李孟來倒吸一口冷氣,悚然。

“除非···”

知無涯點點頭,搖搖手指,示意李孟來噤聲,仿佛已經猜到自己徒弟要說什麼。

除非世家知道這裡根本不危險。李孟來想到。可是世家是從何而來的消息?從完顏兀納降?可彼時完顏計與嶽如鬆還沒俯首就擒,朝廷甚至還折損一名大將,任誰看都是危機四伏的局麵。

李孟來隻覺得真相若明若暗,甚至有些毛骨悚然。她被卷入局裡,好似霧裡看花,捉摸不透。而這當中,最顯而易見的,是邕都雲譎波詭的情形。幾方勢力鬥得你死我活,簡直如同隱晦幽暗的不測之淵,吃人不吐骨頭的魔窟。

“這次事情辦完我就想回道觀裡呆著,師傅。”李孟來不假思索道,“哪裡都不想去了。”免得被人賣了還要幫忙數錢。

都城世家間的蠅營狗苟比與提婆達多打鬥可怕多了,明槍暗箭防不勝防。她雖早有耳聞,可如今親身經曆,李孟來隻覺得自己空有一身功夫,腦子完全不夠使。她現在都有些懊悔自己當初逞強幫江聞岐跑一趟腿,簡直自找麻煩。李孟來覺得邕都的人一個腦子得當三個使,不然都不夠用,現在看來江守端分明是被西夏魯朝兩邊一起埋伏了。

“草木有情,人心難測。”知無涯打趣地看向李孟來,“下了山終於知道世事險惡了?”

“這些世家感覺有一百個心眼,小師叔在邕都幫這些世家算命,他不怕馬失前蹄?”

知無涯一聽見由其理就眉頭緊鎖,苦大仇深,本就亂蓬蓬的小老頭此刻更加看上去更加亂七八糟:“他自有去處,你彆和他學壞。”

終南山上清水觀,一觀三道一弟子。三道是知無涯、由其理與看守道觀的一頭老黃牛,一弟子李孟來。知無涯向來遁世隱居,枕山棲穀,由其理卻幾年前大搖大擺下了山,晃到邕都給人算命。常言道“言多必失”,此話對道士格外管用,天機不可泄露,李孟來一直擔心自己小師叔哪天真的言及天道,被老天爺一道天雷劈中。

李孟來在心裡念叨了好幾遍福生無量天尊,慈悲慈悲,她還是希望小師叔還是多多招搖撞騙為好,掉點功德也勝過被雷劈中。

“師傅,話說回來。”李孟來回頭瞧了眼漆黑一片的身後,更深露重,寒夜漫漫月孤峭,身後黑黢黢,隻有樹葉輕顫,風聲呼嘯。

“你覺不覺得有什麼東西在跟著咱們?”

她身後仿佛有一束目光穿過樹林,越過小道,直勾勾地鎖住了她,看得李孟來後背發涼,渾身難受,李孟來手腕翻轉,打算用追蹤術找出這束目光的主人。

隻見李孟來手指悅動間一張符籙從她的荷包裡跳出,左右晃晃,俏皮地在空中轉了個圈。

“不急。”見李孟來開始施法,知無涯忙揮手將那張越升越高的符籙拍回李孟來懷裡,“是你的機緣,彆到時候被你嚇跑了。”

“機緣?”李孟來幡然醒悟,怪不得師傅明明功夫比自己的高,卻不揪出來。

“那就這麼一直讓它跟著?”李孟來問道,她是真的渾身難受。她耳聰目明,修習道法後五感更是比旁的人要更加靈透。偏巧身後那個精怪的隱蔽術拙劣,自以為輕巧的腳步落在李孟來耳朵裡粗笨得很,像是有個踮起腳尖走路的龐然大物一直跟在自己身後,連刻意放輕的呼吸聲都顯得力不從心,如同一道氣牆直直撲向李孟來。

知無涯瞟了眼臉色僵硬的李孟來,點點頭哈哈大笑道:“是啊,跟緊咯。”說完就大步流星向前邁去。

皇宮內,金闕曉鐘開萬戶,玉階仙仗擁千官。

太和殿之後,東西兩廡各三十間。正中南向者為中和殿,縱廣各三間,方簷圓頂。協和門東出為文華殿,後為主敬殿。文華殿金扉瑣窗三十有四,雕鏤玉砌,金壁輝煌。

肖刈支著腦袋坐在文華殿之上聽禮部尚書林沂風經筵論道。日講之禮 ,每歲自二月經筵後始,夏至日止。以大學士、尚書、左都禦史、侍郎、學士、詹事充經筵講官。內閣首輔賈衡領著其下僚站在東班之首,林沂風排在賈衡後,趨過講案,一身朱紅錦雞飛魚服,頭頂烏紗帽,品服威儀,他穿著卻仙姿佚貌,飄然若仙得不似常人。

相比之下賈衡就嚴肅許多,頭發花白,唯有一雙眼睛銳利非凡,目光如炬,兩條眉毛常皺著,中間一條深紅的褶皺,好似時時刻刻都在沉思,肖刈根本就不敢和他對視,他總覺得賈相的眼睛能輕易洞穿他。

韋嵐生有和肖刈提起過林沂風美名在外,時謂炯若明珠之在側,朗然照人。傳聞林沂風每每休沐踏春,跟在他身後的姑娘少婦都會把出城的道擠得水泄不通,馬車根本行不動。

肖刈初次在殿上看見林沂風時眼睛都看直了,以為世人皆這般好皮囊,隻有他肖刈長得普普通通,唯獨稱得上乖巧伶俐。可他是皇帝,哪有乖巧伶俐的皇帝。但縱使是這樣的美男子在講課,肖刈依舊提不起精神,韋嵐生昨夜陪著他和一群小宮女一起打了一晚上花牌,此刻肖刈兩眼昏沉,聽見的話都左耳進右耳出。

“守仁有雲,知行合一。”林沂風手裡秉著講章,問道,“陛下認為,該當何解?”

肖刈剛剛在發怔,哪裡知道林沂風講了些什麼,倏然聽見自己被叫到,隻是呆呆愣住,張口望向林沂風,滿臉無辜。

林沂風連無奈的神情都看上去仙風道骨,他眼笑眉舒,語氣尋常接著講:“若水之寒,若火之熱。未有知而不行者,知而不行,隻是未知。”

見肖刈依舊一臉茫然,林沂風有些尷尬地捋平袖口的褶皺,看向立在前方的賈衡,對方半眯著眼,望著自己麵前的一畝三分地,不聲不響。

倒是站在林沂風身後的賈相獨子工部侍郎賈執端悄悄一聲冷哼,聲音不大不小,皇帝聽不見韋嵐生聽不見,離得最近的林沂風聽得一清二楚。

林沂風在心裡默默歎了口氣,溫和地解釋道:“如好好色,好惡惡臭。見好色屬知,好好色屬行。”

“若水之寒,若火之熱,知寒熱,必已自寒,自熱。知行如何分得開?此便是知行的本體。”

肖刈一知半解地點點頭,抬臂蘸墨,轉手在他的課卷上跟著寫寫畫畫。賈執端瞥見皇帝手中攥的仿古玉蘭蕊白玉羊毫,這是自己前兩日托人送給小皇帝的,本想著讓皇帝拿來收藏,沒想到他竟直接拿來用。賈執端斜睨了眼皇帝身邊的韋嵐生,默默譏評,倒是一支上好佳品,隻可惜落在大字不會寫一撇的肖刈手裡有幾分暴殄天物的意思。

賈執端是當朝宰相賈衡的獨子,自詡魯朝第一才子,心高氣傲慣了,一向嘴下不留情。這樣子罰站一般在文華殿守了一整天,他已然快到忍耐極限,今日若不是開春第一次經筵,他是懶都懶得來,恨不得直接告假。

林沂風瞅了眼守在肖刈身邊的韋嵐生。這位少監傍著太後,從瑤華宮裡走出來,仗太後的勢,穩穩當當地立在皇上跟前,也算個傳奇人物。韋嵐生的確如傳言般生了副好皮相,桃腮粉臉,一雙黑耀石般的杏眼明亮機敏。此刻盯著肖刈手上的課本,目不轉睛,看上去比肖刈還要好學。

倒是個有心思的奴才,看上去比蕭瞳有脾氣,林沂風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