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是人是鬼！”李孟來抽出藏在袖口的拂塵，指向棲身黑暗的完顏兀，質問脫口而出。她一雙杏眼怒目圓睜，一動不動，伸出一隻手不假思索地擋在知無涯麵前，可微微顫抖的手指泄露了她心中的慌亂。

完顏兀不置可否地搖搖頭，輕哂一聲，薄唇微啟，說出的話都沁著三分涼意。

“這很重要嗎？”完顏兀手裡默默流轉妖力，粒央的氣息與他化為一體，“一命換一命，他要用自己的命換傾城的命。”

他慢悠悠側頭瞥了眼麵色痛苦的傾城，挑釁地望向李孟來。完顏兀長相俊美陰鬱，墨色的長發隨意披散在身後。西夏人五官俊挺，多魁梧英邁，完顏兀則體型瘦削薄弱，好似沒吃飽喝足過，襯得他更加陰晴不定，此刻他語氣稀疏平常好似在說什麼無足輕重的事情。

李孟來直直迎上對方悒鬱的雙眼，直勾勾涼颼颼，好像卷入了擺脫不掉的陰風裡。

“多公平。”完顏兀手腕反轉加力，傾城不堪痛苦地慘叫出聲，萬千斤的重量壓在她身上，筋骨由上而下一寸寸斷裂，仿佛不被這巨力磨成塵滓不罷休，渾身都痛得不住發顫。

“住手！”

再這麼下去傾城就真的要被壓成肉餅！李孟來大喝一聲，知無涯也隨即甩出一張符籙擊向完顏兀，知無涯道承雷公墨篆，依法行之，可引雷電斬妖除魔，精怪無處遁逃，隻是五雷陣法，法術恢弘，從不輕易使出，哪怕當時在菩提寺內與提婆達多的元神碎片對陣，知無涯也是迫不得已，在一局定生死的緊要關頭才召喚出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雷霆術。

知無涯花白的胡子抖動，不知從何處抽出清微寶劍，食指抹劍，“魔王受命，讚善除凶。臣某承誥奉行！”

飛雲掣電之刻，符籙燃起紫色火焰，在半空中燃燒殆儘，而後風驟起，城隍廟內動雷勾雨，山雨欲來。

與完顏兀對弈伊始就用上五雷陣法，李孟來訝然地看了眼如臨大敵的師傅，心弦緊繃，更加不敢大意。

她腳尖踮地，俯身蓄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向完顏兀，白衣簌簌，拂塵開道，用力一揮，豎直劈出一陣氣牆排山倒海襲向完顏兀，雷霆萬鈞。

上有天雷遮蓋，周遭雲波湧浪，夾擊完顏兀，隻待須臾定生死！完顏兀伸出另一隻手，一瞬間合指為掌，妙法蓮華，一朵青色蓮花托生完顏兀掌心，緩緩升向盤旋在完顏兀頭頂的天雷。

完顏兀嘴唇翕動，“光明如來，量同法界，我以我身渡極樂。”明光大亮，蓮花迎著五雷愈發耀眼，在雷電轟鳴下越來越透明，可仔細看才會發現那蓮花原本就是一團霧氣，隻不過由氣凝成了一朵近乎實體的蓮花，而此刻那朵巨大蓮花竟是要吞噬掉雷電。

傳說釋迦摩尼參朝露、泡影、幻虛鏡七七四十九天，雷電加身，立地成佛，本命蓮花依托雷電而生，於釋迦摩尼的識海中日日夜夜受轟雷掣電，不改初心。

完顏兀這是托釋迦摩尼化了五雷師法！知無涯見大事不妙，飛快收手卻仍受雷電反噬，一口鮮血噴出，被罡風擊翻在地。

“師傅！”李孟來咬緊牙關頂住麵前隨著蓮花而出現的梵音。知無涯捂緊心口，罡風在他胸口亂攪，氣血倒流五行混亂，靈台被雷劈成了一片廢墟，唯有一絲餘力強撐清醒。

李孟來見知無涯奄奄一息，雙眼氣得通紅，斥喝：“通達行，律令急速捷行！”

識海翻江倒海，元識被逼到了極限，李孟來孤注一擲將食指放在齒間，狠下心咬破指肚，在空中畫符，“無極臣某青紙黑書！”

一句符籙，元始玉符所至，三界無拘。李孟來的請命突破幾重障奏入天門，飛罡上謁，召出元始天尊的術力。

她這次下山，在外鬥法總是見好就收，從沒有被逼到山窮水儘之時，哪怕是當初在菩提寺內，身旁站著知無涯，李孟來也總是心安神泰。而眼下知無涯命若懸絲，有聲無氣地倒在地上，運轉法術平息紊亂的內力。李孟來被激得鼻尖一酸幾欲垂淚，顧不得三七二十一，隻想一招解決了麵前這個來路不明的男人。

完顏兀也沒料到李孟來竟然敢鋌而走險請出元始天尊的神力，一道天雷劈下，完顏兀再也坐不住了，衣袖翻轉側身旋到一邊，堪堪躲過那一記致命雷劫。

“法部仙靈速至，臣某承誥奉召！”見完顏兀終於不再是不動如山的架勢，李孟來乘勝追擊，掐訣念法，這次是好幾記雷霆。

“你不要命了？”完顏兀瞧見城隍廟外黑雲壓城，風雨晦暝，墨雲滾動電閃雷鳴，這才是真的山雨欲來風滿樓，完顏兀再端不起先前雲淡風輕的模樣，右手收回術法，兩手合力，齊齊結印掐訣，右手畫符，內方外圓，祭出梵寶擋住了李孟來幾計雷訣，一時間，兩人鬥得不相上下。

“老娘要你死！”完顏兀其實沒說錯，祭出元始天尊的法術，請神容易送神難，一招不慎就會遭到術法反噬，死無葬身之地，可李孟來殺紅了眼，再管不得這些。

“好大的膽子！”完顏兀幡然起身，寬大的繡袍被風吹動得鼓起，簌簌颼颼，如雄鷹壓身，一掌掀動風暴驟雨，勁風呼嘯席卷而來，漩向李孟來。李孟來亦不甘示弱，拂袖躍起，雙臂負策抵掌，順風而屆，颶風湧起十餘丈，抵住了完顏兀的合力一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