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這麼下去她與完顏兀隻怕都會鬥得碎骨粉身，李孟來睇住完顏兀，二人忽而貼得極近，李孟來識海最後一絲靈力也被耗儘，可對方絲毫沒有停手的架勢。

今日她和完顏兀，勢必要決一死戰！李孟來裂眥嚼齒，法力在體內流轉，伺機等候最後的致命一擊，好讓她與完顏兀掙得魚死網破，同歸於儘！

李孟來覺得自己前十幾年的人生短暫如朝露，美好的事情走馬燈一樣從眼前溜走。她還想過段時日去找那個小鬼聊天呢，好不容易才遇到那麼有情有義的一個小少年，總不能白白讓他活在愁雲慘淡裡不可終日吧。

李孟來在心裡自嘲地冷哼一聲，這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人家小少年尚且還有未來，她今日怕是要命喪於此了。

“你當真什麼都記不起來？”完顏兀見對麵拚死拚活的少女這會還敢走神，不滿地輕嘖一聲，雙眸深沉，仿佛要將李孟來吸進眼底。

李孟來皺眉，一臉疑惑地看向近在咫尺的完顏兀，她暗自運力，全神貫注，隻要一下，她就能與對方一起隕滅，湮沒於煙塵。到時候彆管釋迦摩尼，提婆達多，還是什麼元始天尊，都得見閻王爺。

不過完顏兀估計是去見地藏王菩薩，李孟來想到，畢竟道家和佛教管陰活的神仙不一樣，嚴謹點。

完顏兀無奈地歎口氣，向後跳了三兩步，斜行拗步，掩手卸去二人剛剛還劍拔弩張的陣仗，而後雙手反握，牢牢擒住李孟來小臂：“算了，我幫你想。”

少女纖細的胳膊不盈一握，完顏兀挑挑眉，猛地將李孟來拉向自己，架住李孟來，完顏兀看似瘦弱，力氣居然大得驚人，任憑對方死命掙紮依舊掙脫不開，李孟來猝不及防跌向完顏兀，警戒地盯著完顏兀，不知對方心裡打的什麼算盤。

等等！

那聲歎氣！李孟來那雙杏眼驚愕地瞪大，難以置信地望向麵前長相還有些孩子氣的少年。

“終於想起來了？”完顏兀麵容不斷變化，額間逐漸浮現出一粒血紅，越來越鮮明，紅到似乎就要滴出血來。

終於，李孟來才敢確定自己在剛進城隍廟時想到的那個名字。

“提婆達多？”

完顏兀眼神玩味，右手握住李孟來兩臂，抽出左手打了個響指。

“念念萬山，獨破空哉。”他說，那一刹那李孟來看見一旁的蠟燭映在牆麵的燭影頓住，不再跳動，傾城也呆愣著，眼淚一動不動，停滯在臉上。

金剛經有雲，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時間是心的妄想，前世今生皆為孽障，幻想。完顏兀的臉不斷變化，一張臉卻能有世間萬人的神情，或老或年輕，或男或女，隻是那雙幽潭一樣深邃的眼睛永遠盯著李孟來，目不轉睛。

李孟來看見那雙眼，她忽然聽到一陣風聲，從遙遠的蠻荒傳來，高高在上的菩提寶座上傳來，從無限光明又無限趨近黑暗的極樂之地傳來。李孟來仿佛聽過無數次相同的風聲，又仿佛是第一次與風聲離得這樣近。

時間被凍結了，卻在飛速流轉。

李孟來後知後覺地發現，項莊舞劍，意在沛公。完顏兀利用傾城將她引到這裡來，真正目的從不是打一場架，亦或找李孟來算賬。

現在，完顏兀的目的，圖窮匕見。可他到底想要什麼？想明白後李孟來反而冷靜了下來，她寂然不動，也凝視回完顏兀，沉默不語。

“算了，等你玩累了，你就會想起來了。”完顏兀瞧見李孟來緘默而倔強的模樣，歎了口氣，“李孟來，後會有期。”

而後完顏兀將李孟來狠狠推出城隍廟，李孟來撞上門外的影壁，一聲悶響，影壁被砸得豁出一個大口。

李孟來爆了句粗口，吃痛地扶著膝蓋站起身，被砸得頭破血流，先前鬥法都沒受這麼重的皮肉傷，完顏兀分明是有意想讓她吃苦頭。李孟來下意識摸摸兜中的符籙，竟不知什麼時候全消失不見了，李孟來趕忙往腰間一探，還好還好，拂塵還在。

傾城的哭聲從廟裡傳出，哭天嚎地，隻是再望進城隍廟，哪裡還有完顏兀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