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藥真真是苦澀至極,欲哭無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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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當初考古隊全員發著燒還堅持下遺址挖地,如今成了孩童,免疫力更強,不到兩日症狀便好了八分。
隻是司徒珩吩咐了,痊愈之前須待在廂房裡,哪兒也不許去,否則她早就帶著早杏滿院子跑了。
哎,古代人的生活有時還真是索然無味。
“咚咚——”門外傳來輕叩。
新月打開門,少年一襲雪色棉袍站在她眼前,烏黑的長發一瀉而下,肅肅如鬆下風。
一個多月未見,他竟好像又長高了些。
“蕭景明!”見到他來,新月欣喜不言而喻,眼裡像裝著星光:“我還以為你都把我忘了。”
“自然不會忘,還日日夜夜掛念著。”蕭景明不羈一笑。
聞言,她眉眼帶笑:“這段時日你去哪兒了?”
蕭景明拂了拂塵,坐至塌上:“府上有些事,出了趟城。不過我家過幾日搬來庭州,今後便能常常來了。”
她心中歡喜,太好了,日子終於可以不無聊了,她眸中亮亮地:“真的?”
“那是自然。”
她稍加思索,又問:“還有幾日才搬來庭州,你怎麼今日便到了。”
蕭景明輕佻道著,言語間隱隱挾著關切:“先生來信說你病了,我便先來看看你,不過看你這般精神,病症應是好些了?”說罷,揚著眉目笑了笑。
她內心動容:“不過是犯了點傷寒,已好得差不多了,你若是早一日來就能見到我病懨懨的模樣了。”
蕭景明沉了沉聲線:“我昨日便出發,馬兒都跑斷了腿,還是晚了麼。”
聞言,她心頭如沐暖陽,嘴裡卻打趣著:“真是心疼你的馬兒,先前就中了箭,你還總這般折騰它。”她輕笑著:“好在這次沒有追兵了。”
“若再有追兵,沒有你在,我可是要成為刀下亡魂……”
“呸,你不許說這話,你是要長命百歲,不對,長命萬歲的。”
許久未見,二人像是有道不儘的話,新月訴說著一個月來的府中趣聞,還自豪道著自己超凡的體質。蕭景明則娓娓而談著庭州城中有哪些好玩的,好吃的。
早就聽聞此時的庭州是“百千家似圍棋局,十二街如種菜畦”。來庭州這麼久,新月唯就跟著錦娘上過兩趟集市,不到一個時辰便打道回府了,從未儘興瞧過這座城。如今更是聽得新月興致盎然,想立時就到城中遊玩去。
蕭景明道:“等你病好全了,我便帶你去。”
而後,蕭景明白日裡便來到府上陪著新月,待司徒珩回了府,再隨著他研讀。
蕭景明在的這兩日,府中每每用膳時都充滿著歡笑聲,好不熱鬨。新月則是每時每刻都在盼著這病快些好全,她可太期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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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東風又起,樹枝漱漱作響,暮雀啾啾。
新月睜開眼,窗外竟有雪花撲簌簌落下,點綴了罹冬的枯枝,洋洋灑灑如銀碎般抖落。
她從床上坐起,蓋上厚厚的皮裘,腳下似生了風般起身奔出門去。
師父此時會不會還在藏書閣中,她想要立時與他說,真的下雪了。
跑過長廊,一個轉彎,迎頭撞上高挺的身軀,淡淡的皂角香氣撲鼻而來。
她一個踉蹌,揚起頭來,看著眼前人,漂亮的臉龐便寫著滿滿當當的欣喜:“師父,下雪了,好大的雪。”
“嗯。”司徒珩扶著她,輕聲應著。
方才,他亦想要來她的廂房看看,這個被關於屋中的小孩可是歇下了,她可知曉,她賭贏了,這場大雪如期而至。
就同她總能給予他的驚喜一般,喚起了這世間的萬般美好。
行至半路竟撞了滿懷。
司徒珩替她把皮裘裹好,道:“回房去罷,外邊涼。”
“月兒已經都好了。”她莞爾一笑,伸出手來,感受雪花落在手心的,微微的,溫柔的涼意。
司徒珩心中輕歎一聲,便默默站到一旁,替她擋著風。
新月看著他日夜為國事勞累而疲憊的麵容,憂心道:“師父,我賭贏了,你答應我的可是應兌現了?”
她一直深刻記著,這年是百年一遇的瑞雪豐年,她還知曉,一切變故即將在大雪過後接踵而至。
這賭局,不過是見不得他勞乏的借口罷。
“嗯,願賭服輸。”
他說著,眼裡心裡便是百般溫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