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往昔,繁華競逐。
這就是昭代詩人筆下的熾盛庭州,美得仿若國畫中景致,瓊枝玉樹,粉妝玉砌,街上張燈結彩,一派瑞雪豐年。
可她知道,不遠的將來,這一切終將變得千瘡百痍。
新月讚歎中帶著些許歎惋:“若是能一直這般繁盛祥和該多好。”
蕭景明不知曉她語中意,隻漫不經心道:“你如此感傷做什麼,有何不能?前些日那般兵荒馬亂,如今不也安然如故了麼,即便千年後也是一樣。”
聽他一言,新月欣然莞笑,半打趣道:“今後若是有人破毀了這些,你可要將一切都平複如初。”
“好啊。”蕭景明傲然笑著,戲說道:“不止平複如初,還要比如今興盛百倍。”
新月心下不禁紉佩。
與他朝夕相處,有時她總不由忘卻他將成為皇帝這一史實,隻覺他是那般無邪少年,朝氣蓬勃,桀驁不馴。
新月看著眼前之人,他自小是司徒珩教出的學生,愛憎分明,血氣方剛,也愛天下,愛世人。
她此刻更堅信,他將來定能成為傑出的好君主。
幾名酒肆夥計齊齊端著餐盤而來,灌湯包,皂兒糕,荷花酥,醬雞,黃圓餅,豉汁煎魚,酸馬奶,糯小米叉燒陸續端上了桌。
賞著窗外美景,享受著味蕾的釋放,新月仿佛真的變回了童年時的自己。
今天真是穿越以來最最自在快活的一天!
酒肆中有跑江湖之人繪聲繪色說著書,更有百戲、歌舞。
聞著琴音,新月便用手腕拖著下巴,怡然地倚著窗,輕輕哼唱著,任憑雪花散落在發絲間,使本就雪白的皮膚此刻宛如上好的凝脂,純淨清亮。
蕭景明抬眸,目光便又久久停駐。
“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
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
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
琴音淡去,新月就又端起塊桃花酥,一大口送進嘴裡去,細細品味起來,還不時心滿意足地點點頭。
蕭景明看著她,唇角帶笑:“你可知道,你唱歌比我聽過的所有歌伶唱得都要好聽。”
新月動作頓了頓:“有這麼好麼?”
“真的,無可諱言。”
聽蕭景明也誇讚自己,新月心情更好了,食物似也更香甜了。
“那今後,我常常唱給你聽。”
“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
何時見許兮,慰我彷徨。
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
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
午時,市街的煙火氣更是十足,各色各樣的商鋪琳琅滿目,有推著獨輪車賣貨物的小販,還有來自異國他鄉的商人帶著叮叮當當的貨物行走在路上。
新月穿梭在人群間,恨不得將所有好玩的,好看的都逛個遍。
蕭景明拉著她的手腕,道:“帶你看個有趣的。”
前方人頭攢動,人聲鼎沸,蕭景明護著她擠進人群中間,隻見眼前地麵以三尺見方區域為界,兩隻爪利嘴尖的雄雞竟身著雞甲,鬥得有來有回,場麵一度非常激烈。
新月曾在磚畫上見過這般場麵,如今身臨其境,真是好不痛快,她在心中歎著,怪不得聽聞世家子弟都酷愛鬥雞,真真是有趣又刺激!
蕭景明見她興致勃勃,便問:“猜猜看哪隻雞贏?”
兩雞體型,骨骼,反應都大致相同,新月卻不假思索指著其中一隻:“我猜它,白翅黑尾這隻。”
蕭景明隨即高聲道:“東家,我押它!”說著,遞給眼前男人一錠白花花的銀錢。
男人接過沉甸甸的銀錢,眼裡冒了星,放戥子上掂了掂,吆喝道:“好嘞公子!五兩銀子!”
新月見他出手闊綽,調侃著:“你這麼相信我?”
“不過一點銀子,圖個新鮮。”
人聲嘈雜,蕭景明聲音壓低了些:“更何況,我一直都信你啊。”
新月卻聽得清楚。
是啊,他一直都相信。
羽毛飛揚中,白翅黑尾不負眾望,在陣陣雀躍聲中,終是戰到了最後,新月也與眾人一同快意歡呼起來。
真是快哉!白花花的大銀子這便收入囊中。
見蕭景明一臉難以置信,新月心中偷笑,拉著他走出人群,附他耳邊悄聲道:“我方才瞧見,那白翅黑尾的主人,悄悄給他的雞翅上撒了些芥辣。對麵那蘆花雞啄了它翅膀,怕是嘴裡都生了煙了。”
蕭景明欲出言驚歎,新月立刻抬手示意:“噓——”
蕭景明忍俊不禁,二人隨即相視笑著,莫逆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