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珩勒馬停駐於新月麵前,卻見她渾身淋了血,發絲迎著風淩亂,麵容欣喜恍若開在血色裡的玉蓮,驚豔而清麗。
幸而,她還安好。
廣袤無垠的沙場,此刻隻有彼此。
司徒珩抱起她坐上馬背,廣袖替她擋住漫天風沙。
新月鑽進他的胸膛,情不自禁抱住他,顫聲呢喃道:“師父……”
司徒珩撫著她的發絲擁她入懷,恍若是一碰即碎的花骨朵兒,忍不住深深揉進他的血骨裡。
“我在。”
他低醇聲線繾綣在耳畔,淹沒在他懷中,如同沐在海洋般的壯闊溫柔,濃烈的愛意如海嘯,再難克製,瞬時間從她的發梢蔓延至指尖。
孩童模樣的她,早已不隻當他是師,或父。
新月將他抱得更緊,貼著他起伏的胸膛,呼吸滾燙。千言萬語在心口纏繞難開,隻道:“我好想你,日日夜夜都想。”
“那就好好待在我身邊。”
“嗯…”
此刻,新月終是定了那顆久久懸著的心。
守城的士兵見司徒珩,徐徐將城門打開,駿馬自無人的長街奔騰入城而去。
北燕城官邸,鬥拱門樓,青磚青瓦,庭院深深曲徑通幽。四處已無危險,司徒珩方才放下戒備。
懷中少女自濃濃困意中蘇醒,惺忪睡眼微睜,卻見他素來那般乾淨的衣襟沾了點點血跡,聲音微弱:“師父的衣裳,被我染臟了…”
司徒珩道著:“無妨。”將她攬下馬來,抬手拂去她麵頰上血痕。
“是敵人的血,周將軍將他們都殺了,血肉都看不清,揚了漫天的血。”她說著,麵上已無一絲驚懼波瀾。
司徒珩眉眼間依稀有幾分疼惜:“帶子栩去尋許穆了?”
他一猜便知。
新月鎖著眉,輕輕頷首。
自初見他以來,已經有過這許多次,他次次應著好,從未多加過問,從未懷疑,也從未視她奇異。
可新月太在乎他的感受,心下便仍是惶惶不安。
見她意亂心慌,司徒珩拎過衣袍,半蹲下柔聲道著,言語關切如煦風拂幽:“月兒,你還年幼,子栩尚且無妨,若是有他人知曉你之事,有心之人便想利用你,若不能為他所用尚可能傷害你,你可明白?”
“可是師父…”她心動顫顫,明眸閃動:“你為什麼不利用我?”
良久對望,緘默。
司徒珩神情莊靜,開口隻道:“我是你師父。”
聞言,新月眉間似有解不開的結。
她知道,她在等一個不可能的回答。
她眼角泛著晶瑩,目光如炬:“可我願…我願一生都為你所用,便是死也無憾。”
“傻瓜,我視你為孩兒,自是盼你安好。”司徒珩替她拭去淚:“便是這般犯險我亦不允,如何能讓你為我赴生死。”
句句道著關切,卻字字如刃誅心。
分明與他近在咫尺,當中卻仿若有弱水之隔。
新月再藏不住淚,豌豆大的淚珠一顆顆如泉滾落,她立於原地止不住啜泣起來,越是想忍淚卻越是掉的厲害。
見她這般摧心落淚,司徒珩少有的失措,隻得輕輕將她的頭靠至自己肩上,安撫道:“是我說錯了,對不起。”
可你分明是這般好,錯的是我。
新月哽咽著搖搖頭,咽下滿肚的憋屈,似往日那般語氣道著:“師父莫要再對我道歉了,隻要你平安,怎麼都好。是我不該說那般話的…”
他輕喚道:“月兒。”
“嗯。”
“那些話,待你及笄再同我說,可好?”
新月抬頭看他,瞳間淚花似漫天星海。
她想同他說的話,又何止這隻言片語。
心緒便又是搖搖顫顫,一圈圈蕩開。喉上似打了結,哽在心裡道不出話來,隻咬住下唇點了點頭。
他彎眸一笑:“乖,不哭了。”
新月忍下淚來,微蹙著眉,凝眸瞧了他許久:“師父,你瘦了。”她輕輕觸碰著他更顯鋒利的下頜,心疼道:“這段時日定是很辛苦…”
司徒珩搖頭:“無事,經此一役,應都快過去了罷。”他露出清淺笑意,寵溺道:“幸而我們月兒來了,否則,還不知需多久才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