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新月破顏笑著:“月兒不敢當。”
“先生。”石拱門下,周子栩雙手抱胸,戎裝戰履閃著鋒芒,張揚笑著。
見周子栩歸來,司徒珩站起身:“情況如何,叛軍還剩多少人?”
“百餘人逃了江淮,除不肯降的已就地處決外,還留了五千餘降卒,皆押在城門外了,待您處置。”
司徒珩轉眸,醇聲道:“月兒,且回屋中待著,等我。”
新月乖覺點頭。
目送他們匆促離去,新月又看向手中那信,心仿若浸透在柔軟的溫存裡,令她久久貪戀,深深藏於骨髓,賦入如火般的層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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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昭軍武裝經幾日的修整,一路告捷,相繼攻克了周邊巴珺,渭陵等地,許穆的少許餘黨勢力隻得藏匿於山中,打起了艱難的遊擊戰。
碧天晚雲、西風戍樓,城外圍城已破,城中也逐漸恢複了往日的平和。
這日,北燕驛站恢複了驛傳,新月一下便收了五封書信,秦夫人寫了滿滿三頁掛念的字句,她一字一句地看,含了滿眶的淚。
而另有一封,方正的信紙中間僅洋洋灑灑寫有一行大字:不與我道一聲便走了?
新月忍俊不禁,腦中便浮想起了蕭景明那揚眉眴目犯著脾氣的模樣,心下直道,待回了庭州去該如何哄他才好啊。
想著,便提起筆撰寫起回信來。
北燕的日暮來的晚,過了酉時天邊仍披著灰紅的暮氛,一群群歸鳥掠過上空。
官邸中歸來了一行十餘人,三言兩語踏入院中,新月所處臥房在二層,聞聲,她放下筆,趴在花窗上向外望去。
她心下暗自揣度:這劉道生果真是長生道教主,道袍加身,須眉皆白,光看外貌便知其非尋常人。而領頭此人必是高陽王宇文燚,麵容儼然的西部男子,彪腹狼腰,身長八尺的雄偉模樣,不愧是當世最高權位的諸侯國君主。
新月正饒有興趣瞧著,宇文燚眼光掃過樓宇上方,視線卻忽而停滯於新月麵上。
宇文燚一時驚愕:“這姑娘…是司徒公府上千金?”
司徒珩動作頓了頓,抬眸看了眼新月:“是我的徒兒,怎麼?”
“喔?如此…”宇文燚有意抬高了聲調:“不知是否方便請姑娘至跟前來,孤好生瞧瞧。”
跟隨幾人身後的周子栩與陳相宜聞言怔怔對視一眼:這大叔意欲何為?
新月遠遠聽聞,知宇文燚是指自己,心下思量,他瞧我做什麼?且師父曾說過讓她莫要靠近此些人…
卻見司徒珩朝她微微頷首示意,目光深沉:“月兒,來。”
既如此,新月便步履匆匆下了樓去,宇文燚身軀高挺,藏昂的麵容自上而下定定注目新月,細細打量。新月慎慎不敢靠近,便走向司徒珩身側,恭敬地雙手交拂作禮:“小女新月見過高陽王、劉教主,見過諸位將軍。”
“你認得孤?”宇文燚一步步靠近,他深陷的眼窩如長燈炯炯發光,照得新月如芒刺背,他沉吟片刻,才緩緩開口:“容色當真是與阿蘭年輕時一模一樣,孤初見阿蘭時,她就是這般的光潤明淨…”
他所說是高陽王夫人慕容蘭。
旁的將士相互間目光交涉,同時附和道:“您一說,看著還真是相像。”
司徒珩麵上隱隱閃過一絲不安,但很快便恢複了一貫的沉靜,僅一瞬,新月卻看在眼中。
雖不知宇文燚是何用意,但師父必然是不願我被他盯上的。新月如是想,泰然一笑道:“世人皆道慕容夫人容顏乃世間絕色,新月不敢比擬夫人,高陽王謬讚了。”
言語中隱隱含著與宇文燚撇清關係的意味。
“孤肺腑之言,你還當謙遜不成?哈哈哈,你這性子倒是沉穩,與阿蘭更是有幾分相似。”宇文燚爽朗大笑:“司徒公,這姑娘孤甚是喜歡,不知可為姑娘相好了歸處?”
新月怵得一激靈。宇文燚如今也當年過不惑了,就僅見了這一眼,能喜歡我什麼?莫不是婉婉類卿?
司徒珩麵無波瀾,言語冷然:“新月年紀還小,尚不考慮婚許。”
“那,不知司徒公覺得我高陽王府如何?可以的話,孤即刻方可將姑娘接至府上,日後定不會虧待了姑娘。”
即刻?
周子栩、陳相宜頓時麵露驚詫,當下卻又不便做聲。
司徒珩禮貌一笑,不假思索應答:“還請高陽王見諒,當下恐是不妥,且待新月行了笄禮再議此事罷,屆時也還須尊從她意願。”
“罷了罷了,既然司徒公愛徒心切,孤便不強人所難。”宇文燚又看向新月,慈和一笑:“姑娘,將來孤再問你,到時可莫要忘了此事啊。”
再問百遍也是一樣,不去。
可畢竟是當今諸侯王,當下還是應給足他麵子才是,新月便一副乖順大體模樣應答:“高陽王厚愛,是新月之幸,自當謹記在心。”
聞言,宇文燚笑得古銅色的皮膚都泛起潮紅來。
司徒珩道:“月兒,你先回屋中去吧。”
新月應著“是”便頷首退下,悄悄回眸凝看,司徒珩已繼而與旁人談起彆的話來。
今日眾人似乎興致高漲,麵帶春風,想來今戰事前線又是紅旗報捷,得勝而歸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