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 待你滿頭華發時,我還為你束發。……(2 / 2)

明月風華 福祿壽喜圓 4294 字 1個月前

“小六哥,你錯了。”新月向著司徒珩的正房走去:“姑娘這輩子就留在府裡,哪兒也不去,就磨煩你們一輩子。”

小六嘁了一聲:“你不嫁人啊?”

“不嫁。”她篤定道,又垂著腦袋揣想,低低道了句:“除非是師父娶了夫人,那我再嫁人。”

小六:嗬,彆的不說,這丫頭倒還真是滿滿的孝心。

遠遠望著司徒珩房中門扉半開,朔風灌入屋中,吹得半盞燭燈輕搖,新月暗暗歎了聲,快步而去。

輕推開門,便見司徒珩佁然不動趴於案上,右手仍擒著筆,墨染般的長發未束,肆意散落,發尾隨風淩亂飄搖。

新月掛意著悄聲踏入屋中,方才看到他是正睡著,她便又忍不住悄悄端詳了他許久。這樣妙絕的臉龐帶了幾分滄桑,麵上無甚血色。

拾來寢衣恂恂蓋至他背上,她寓目望著屋裡四下裡零落的書卷,各處披散著未規整的衣物。

你普施明法,經緯天下,若何卻照料不好自己。

負了傷也不醫治,受了這樣的病也隻字未提,總是將所有的苦楚都隱於那澄靜似水的容儀之下,叫人如何不憂心。

新月輕手躡腳地替他歸置好書卷,將衣物疊齊掛好,又默默地將他屋內那些氣味濃鬱的花草悄悄搬出了屋去。

少頃,方才又輕手輕腳地跪坐於他身側。

她喚道:“師父。”

他未醒。

深沉凝望著他側顏,她不禁喃語低喚一聲:“阿珩…”

情落字間。

他垂下的羽扇長睫動了動,極好看的眼眸此刻半眯半睜,緩緩直起身來:“月兒,回來了。”

寢衣自他背上滑落,新月又抬起手去替他披好,輕輕“嗯”了聲。

司徒珩蹙了蹙眉心,將她右手牽至自己眼前,小心翼翼挽起覆著的衣袖,皓腕上緊緊纏了泛著血的白布。

她知道他不擅表達關切的言辭。

未待他開口,新月便就絮語道:“今日魏校尉與蕭景明逮捕朱正父子時,那小公子偷偷放飛刀傷人,我將那幾隻刀擋落了…”

不知為何,她道著道著,卻泛紅了眼哽咽起來。

她想到,這半年來他從未在她眼前顯露出半分難受。

她想到,那日他於朝堂之上頂著那般輜重壓力,艱難氣促的喘息著,直至呼吸困難,旁人才不得不為他尋了太醫診治。

回至府中時,他卻仍舊那樣溫溫柔與她笑語。

此刻,濃烈的疼惜與眷愛將新月包裹其中,融於血液,滲進靈魂,蠶食著她的理性與克製。

“怎麼又同小時候一樣愛哭鼻子了。”司徒珩指尖輕撫她眼角,溫藹一笑:“月兒這般聰慧,做得很好,可也當保護好自己。”

在他麵前時,這淚越想忍,就越是忍不住。

就像對他的愛一樣。

一雙淚眼那般深情諦視著他,幾度哽咽:“我不好,你分明那樣辛苦,我都全然不知,我早該發覺的…”

他才瞧見,屋內的花卉都已搬走,取而代之是隅角幾株微涼的小薄荷。

“傻瓜。”

他了然,這個曾經總是淚眼汪汪的小孩兒早已是堅毅勇敢的大姑娘了,隻是每每她疼惜自己時的眼神,還是同幼時一般熾熱真摯。

他眼尾微彎,隱顯著幾道淡淡紋路:“我沒事,這幾日已好些了。”

她安下幾分心來,問道:“今日服藥了麼?”

他輕輕頷首。

“近日可要好生調養,按時服藥。”新月凝噎著歎了聲:“你今後…莫要再瞞著我了。”

“嗯…我答應你。”司徒珩撫摸她麵上淚痕,柔聲道:“月兒也答應我,不再為我流淚了,好不好?”

新月抬起手擦著淚,擦著擦著,溫熱的淚水就又大顆大顆湧出。

情至深處,如何自禁。

她顫著唇道:“我忍不住。”

“月兒已長大了,終要離開我身邊獨自走下去,總是這般,為師如何放心呢。”司徒珩怡然看她,語氣如常,心口卻不由得一窒,低低咳了兩聲。

又說這話。

新月憮然無言,悵悵看了他片刻,站起身,取來篦子便繞至他身後,輕輕束起他散落在脖頸的長發來。

司徒珩又低磁喚了聲:“月兒。”

她垂眸悉心撫弄著他發絲,一字一句道地分外認真:“師父,待你滿頭華發之時,我還為你束發,為你擺硯研墨,洗衣做飯。”

少頃,見司徒珩未回話,新月亦看不到他背對著的麵容,又接著囈語道:“好些年未見過雪了,都道北方盛陵城中莽莽雪景叫人神往,將來年年都還要與你一同看。”

她想要他明白,無論寒來暑往,無論山南海北,她都不會離開他。

司徒珩靜息沉默了許久,開口問道:“你想到北方去麼?”

盛陵為北昭京師,新月知曉他會去,她自然也願一同去。

她將他長發簡單束好,又跪至他身前,將他額前碎發輕輕撫順,潮潤的明眸脈脈含情:“你在何處我就去何處。”

司徒珩仍記得,她剛進府那年,庭州初雪落時,她麵上發自心底的無暇笑影,那是他此生最珍視之物。

可有時天意總是那般捉弄,這世間最想守護她的人,卻往往最叫她痛心。

司徒珩摸了摸她小腦袋:“若是想看盛陵的雪,今後我帶你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