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陛下讓杏兒去大射禮?”新月與唐起齊聲發問。
唐起:我們杏兒不愧是命世之才,陛下不愧是慧眼識珠啊。
新月:杏兒射技斷然不成問題,可這般小的姑娘,平日裡是足不出戶的,如此乍然讓她去麵對皇帝與諸位名公巨卿,豈不強她所難?
此次射禮邀請有皇族親室、文武百官、樂府樂師,還有長居於韶京的蕃客等。正因參與者眾多且來曆紛亂,更是給了有心之人可乘之機。
新月記得,永安十三年大射禮,沈修遇襲,刺客皆是訓練有素的殺手。在場之人皆不允挾帶兵刃入場,因而能夠第一時間攔阻刺客的,唯有手執弓弩的射者。
若早杏將參加射禮,豈不是…
早杏茫然若迷:“射禮…是何物?”
司徒珩:“早杏還不熟識射禮之事,這些日你們好生教她。另外軍中再遴選二人,謹記除觀其射法外,當擇不矜不伐,重禮儀教化者。”
“是。”
*
眾人返歸府上時,日暮已落下西山,柔和的餘暉給宅邸鑲上金煌煌的輪廓。
藏書閣中嫋繞著清雅茶香,司徒珩專神批閱著今日的奏疏,新月替他沏好了茶,研好了墨,便就獨自抱著些書籍至屋室的另一頭坐著。
讀著讀著,她又笨拙地在紙上畫起司徒珩的模樣來。
她是喜歡繪畫的,奈何實在是先天不足,連司徒珩這般妙手丹青都教不會他。
司徒珩自然能覺察她一直看著他。
“月兒,過來。”
新月聞言放下筆,拎起裙擺小跑至他身邊。
司徒珩將一疊二十餘封奏疏擺至新月麵前,不緊不慢道:“此些奏疏事務較為尋常,你都研讀一遍,再一一同我說當如何應對。”
“!!!!”
這是他第一回主動應許她涉足政事。
新月滿臉的訝然,心下又不由得欣忭,忙抱起奏章來,應答道:“是。”正欲走開。
“就在這讀。”司徒珩道著,未抬頭看她。
自來了韶京,他每日要批閱上百封公文,新月不便叨擾他,也就習慣性地默默至不遠處自學。
想來,許久未這般在他身旁看著他書寫了。
“好。”新月乖覺地在他身側坐下。
她悉心讀著這些奏文,有關地方官員委任,招攬兵勇等事宜,更多的是沈修命人遞呈而來的宮中大小事。
少頃,新月便依照自己的理解對其一一做出定奪,並對司徒珩侃侃而道來。
這個來自千載之外的少女,有著超脫她年紀的、與這個時代之人所不同的新穎謀略,對那些人與事更是真知灼見。
司徒珩一直都知道。
新月從未親涉官場,有尚未思慮周全之處,他便深入細致地闡釋於她聽。
司徒珩問:“今後想隨我一同批閱這些文書麼?”
數年前,新月曾道想要為他分擔更多事時,他都不過輕描淡寫一句,待你長大。
如今他應允自己參與他的公務,是不是今後就可以堂堂正正地站在他身邊,儘自己所能為他保駕護航了呢。
新月麵露欣然笑意,連連點頭。
他道:“那好,既如此,我將其餘的奏疏也同你講授一遍。”
新月注目看著他落滿夕陽的眼睛,安靜地耳聽心受。
與他對視久了,他眼裡的悱惻與柔軟,總是深深煽誘著她全部的心神。
直至他講到射禮之事,新月方才麵色凝重道:“師父,此次射禮,我擔心有人想對陛下不利。”
司徒珩無半分驚疑,抬手輕撫她皺起的眉宇,淡淡道:“前些日陛下遇刺,所幸無大礙,此次邀請眾賓客來射禮,為的便是引這背後之人現身。你認為此人會出現?”
“還有半月時間,他們會將做好萬全準備,將訓練有方的刺客喬裝隱於眾蕃客與樂師裡,將兵器藏匿於禮品、琴、鼓之中,待三番射結束後,伺機而動,試圖取陛下性命。”新月道著,心中憂悒。
司徒珩一時沉吟。
片刻,他鄭重其辭道:“月兒,我知曉你有能力應對,就將此事交於你,可好?”
新月愣了愣神兒。
司徒珩曾交於她半枚虎符,便是賦予了她調兵之權。
從前這些事他甚至從未同我道起,今日竟直接將沈修性命托付於我手。
他當真這般信我。
這年射禮之亂的典故,新月仍牢記在心,這故事中,宮城衛士,北玄兵,三耦者,樂師,缺一不可。
最終,數名刺客皆自刎而亡,宣帝沈修毫發未傷。
她思量著,輕輕點頭:“放心,我定當護陛下周全。”言畢,又久久目光如炬地凝看他,斂含笑意:“護你周全。”
是夜,新月離去時,司徒珩看到了那幅還未完成的畫像。
稚嫩的筆觸,竟也勾勒出了他絕好的容貌神宇,那個令新月晝思夜想的臉容。